中天往西而去,正是到了未時,眾人的影子也被斜斜地拉長了。在這無遮無攔的紅雲臺地上,影子都交疊到了一起。這種小事當然誰也不會在意。因為影子這種東西,簡直是生下來就跟著人的,別人踩在影子上,又不是踩在自己身上。
就在這時,鶴長老腳下的影子突然輕微晃動了一下。這一下動幅極輕,加上影子的主人本來就在抬腿走路。擺幅很大,若非有人緊緊盯著,簡直便察覺不出來。
此時正好有一陣大風吹過。紅雲臺地太過空曠,每日盤旋來去的風俗稱“鬼見愁”,意指風穿行於碎巖深谷之間。往往帶起鬼哭狼嚎之音,也不知道有多囂張,每次席捲而過都是挾砂帶石地,扇在人臉上好不疼痛。眾修仙者有罡氣護體,倒是能免於這種苦楚。
隱流自西邊而來,此刻往西返回,影子自然就拖在身後。正有人祭出載人法器,要將大夥兒一起載走,隨著一股大風颳過,飛砂走石穿行於眾人之畔。此時鶴長老的影子瞬間扭曲,隨後居然有一道砂箭從陰影中射了出來,直取鶴長老背心!
這道砂箭射出的時間算得恰當無比,恰好混在大自然的巨風裹挾的砂粒當中往前飄去,同樣是黃沌沌的顏色,即使是修仙者,又哪裡會留意這裡無時不刻的砂土飛揚?哪裡會注意到這飛砂陣中,有幾粒砂土的飛行軌跡頗有些古怪?所以它理所當然地瞞過了走在前方的薔薇堂護衛,也幾乎瞞過了這裡所有人,急速往鶴長老的雪白長衫上靠過去。
兩尺、一尺,僅有半尺的距離了……
有人的嘴角,偷偷彎起。隨後便是:
“沙沙沙”地好一陣子密集聲音,像是新雨打芭蕉的輕響,不過現場的情況卻絕沒有那麼抒情——寧小閒側過了身,右手向後一劃,恰好擋在了鶴長老的背心位置,這一叢砂箭,不偏不倚地打在她執著的長劍上,或者說,像是她早已將劍攔在了那裡,是砂箭自己一頭撞了上去。
她的模樣,好整以暇。
鶴長老一個旋身,已經飄遠了兩丈,這才反身回來,面上也是毫無驚容,只是勾起腳,將走在最左邊一人踢了出去。他的真身是一隻老鶴,原本就是喜歡單腿直立的禽類,這一下撩腿也是做得瀟灑無比,直直將這人踢了個後滾翻。
寧小閒上前一步,長劍在鶴長老的影子裡一挑,挖出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這玩意兒有秤砣那麼大,挑在劍上出乎意料地沉,倒是比秤砣要重得多,通體滾圓,像個甲殼蟲,但嘴巴很尖,腹下只有三條腿。被寧小閒挖出地面之後,它背上立刻展開一對透明翅膀,振起欲飛。
丫的,這東西居然能飛。寧小閒也不跟它客氣,“啪”地一聲將剛剛上天的蟲子給扣到了地面上。方才那變出紅石地面的馭土妖怪又跺了一下腳,地面就變得和石板一樣硬,這蟲子三條小短腿在地上挖了幾下,發現再也不是剛才那樣的鬆軟砂土了,鑽地無門,一時憤恨無比,衝著她連噴了好幾道砂箭,一道比一道更快,一道比一道更狠。更可怕的是,砂箭落地之後,發出了嗤嗤輕響,竟然將紅土地面都腐蝕出一個個小小的坑洞來。
其毒性,真是十分驚人。
可惜,這招數用來偷襲人非常陰毒,但對付有備而來的敵人,用處卻沒那麼明顯了。
“你猜,它是誰的?”她回頭問了鶴長老一聲,長劍使力,“嗤”地一聲將這蟲子從背上戳了進去,死死釘在紅石地面上!出乎她意料的是,這蟲子的甲殼居然其硬無比,並且是圓滑的弧形,若非手中的長劍是獠牙幻化而成的,她控制力道又極精準,換了一個人來簡直不能砍動這黑蟲子。
隨後一股巨力從劍上傳了過來,以她的力道都險些被它掙脫——這蟲子,好大的力氣!
原本想留下來觀察觀察,現在她秀眉一揚,就要將這傢伙的腦袋剁下來,一直留意這裡的汨羅趕緊制止道:“劍下留情,莫取它性命!”快步走了過來,從懷中取出一個香囊,放在不停掙扎的怪蟲面前。
說來也怪,蟲子一聞到囊中的香氣,居然漸漸地放鬆下來,最後不再掙扎,靜靜地趴在地上,猶如昏迷過去一般。汨羅向她使了個眼色,她才慢慢將長劍拔出,怪蟲仍然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好奇地用長劍去拍了兩下,發出了鏘鏘兩聲,蟲子毫不反抗。“這是哪裡來的小怪物?”
另一邊,被鶴長老踢倒在地那人火速爬了起來,向著卓爾秀等人的方向大呼道:“大人,救我!”也不知用了什麼秘術,速度居然其快無比,眾目睽睽之下已經竄到了對面去!
這一變故發生於電光石火之間,西北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