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都很忌諱別人拿自己的體徵說事兒。眼前這小公鳥四隻瞳孔裡都是怒火,顯然平時沒少為這一身白毛漚氣遭罪。她孤單慣了,此時幾乎是透過了他的怒火看到這隻小重明鳥心中的鬱憤和寂寞,心裡微微一酸,突然有些可憐他。而且,就禽妖的標準來看,他的骨架堅硬勻稱,羽色豐亮,看起來又是異於常鳥地結實。(七仔:廢話,小爺我經常肉搏的好麼。那幫只會放術法的孫子能和我比?)
她自忖說錯在先,此時只好輕咳一聲道:“沒有,我語誤了,見諒。”
此話一出,漆黑森林裡正等著幸災樂禍的隱流妖怪們。突然眼珠子掉落一地。向來冷若冰霜的青鸞,向來有仇必報的青鸞,居然也會主動認錯?
她微微昂著走,從七仔身邊走過,感覺到他的目光粘在她背上,不知怎地有些不自在。青鸞清了一下嗓子,把注意力集中到寧小閒身上:“這是你要的蛇炎草。八百年份,作價兩千靈石,記在仙匪的賬上明日一起結算。”面對眾人,她又恢復了冷冰冰的顏色。等寧小閒接過草藥,她加了一句叮囑,“天就快黑了。記住。這裡不比外界,你們不能隨意走動。”說罷,轉身走了兩步,化作青色的大鳥飛走了。
七仔不屑地噴了口氣,重新變成小白鳥。停回寧小閒肩膀上。她高高揚起了秀眉,興致勃勃地傳音道:“看這青鸞的眼神……嘖嘖,難道是對咱家七仔有意思?”願偉大的八卦之火,永遠熊熊燃燒!
長天無奈道:“青鸞鳥存世,本來就很少。這隻青鸞被困在巴蛇山脈裡,一輩子也離不開多遠,估計找不到同類的。像七仔這樣的白鳥,也被視為重明鳥當中的異類,一樣是孤單的禽妖。估計她對七仔的形單影隻感同身受,又反推回己身,這才對他的言辭寬容了很多。”
寧小閒沉思道:“咱家七仔其實也長得很俊的麼。難道她當真不動心?”她口中說話,手上也沒閒著,拍了拍小白鳥的腦袋,“看這大長腿,看這身段,嘖嘖,沒得挑的。”
長天:“……”
“若非時間太緊,搞不好可以派七仔行個美人計,風險一下子變小很多。咱找到了巴蛇真身,七仔也能抱得美人歸,一石二鳥,呃,是兩全齊美。”
七仔:“……”前不久,神魔獄當中那隻猥瑣的丹爐告訴過他,解釋就是掩飾,所以這種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說話。
他像是覺出有些冷,突然安靜下來,蹲下身把渾身羽毛蓬鬆起來,腦袋埋進了背羽中,看起來就像個圓圓的小白球。被冷落多時的塗盡不懷好意地看著他,眼裡似有笑意。神魔獄內外的三個男人,都知道七仔其實早開了葷,知曉了女人的好處,此刻被寧小閒的提議撩得有點兒心動了。
這裡無知無覺的人,其實只有她一個而已。
酒到半酣才是剛好。仙匪們圍在爐邊說了一會兒話,趁著酒勁兒紛紛回去休息。只要不亂走,隱流的駐地是這片森林中最安全的地方。
傅雲長是最後一個離開的。轉身前,他直視寧小閒的眼睛道:“我不管你來這裡為了什麼目的,但是,不要拖我和我的兄弟們下水。”
他始終不相信她是為了區區蛇炎草進入巴蛇山脈。寧小閒眯眼看著他,微笑道:“我一向人畜無害。”
傅雲長聳聳肩,走了。
天色一點一點變暗,她沒有妄動。這裡是妖怪的大本營,入夜之後,他們不會安睡,反而更加活躍。但這不妨礙她再動點手腳。
她回到自己屋子,關上房門,又在門邊拉動了一根藤條,細細密密的藤蔓就伸展過來,將窗戶嚴密地堵起。這樹屋還是很智慧的。
隨後,她自懷中取出一塊奇怪的鱗片。這塊鱗片的顏色是白中泛黃,但被打磨得如珠如玉,對著陽光照去,還能析出五彩光芒,鱗片的邊緣極其鋒利,一不小心就將她手指割開了一個大口子。
她的肌膚白裡透紅,看起來吹彈可破,實則神兵利器也劃不傷。長天的聲音裡含有淡淡的寵溺:“小心些。”
她低低地“嗯”了一聲,將手指放進口中吮吸了兩下,這才將鱗片收了起來,跳下樹屋,在山谷裡慢慢散步起來。黑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這個姑娘的腳步。
她不以為意,自顧自地走了一會兒,才盤膝在樹屋下方的綠地上輕輕蹲下,採了一叢紫羅蘭。
藉著草叢的掩護,她將扣在掌心裡的那一塊鱗片緊緊按在地面上,然後依照長天傳給自己的法訣默唸起來。這是一個超長超複雜的法訣,以她現在的記性,也是背了好久才能一字不差地全部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