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接著說“病雖治好了,但疫毒或許已經侵入骨髓。我神通還未恢復,不能深入探查,過幾日再給他細細看一看。”
“可能痊癒?”
“理論上能的,只要藥方子合適,配合針石治療,凌先生此疾可愈。”她輕輕道,“丹藥的種類就那麼幾樣,並不對症,在這方面。反而不如尋常治療手段有效。”
青兒連連點頭,顯然贊同她的說法,然後期期艾艾道:“還……還有一事。”說罷,臉就紅了。傅雲長趕緊帶著凌鳳南出去了,留下兩個女子談話。
看著兩個大男人走遠。青兒才清了清嗓子道:“凌鳳南成婚已數十年,一直無後,想過許多辦法也不曾奏效。傅大哥希望寧姐姐能想想辦法……”說到後面,聲音低了下去,顯然也覺得這要求實在難為人。
不是吧,男人沒後代也要她管?!她又不是送子觀音。寧小閒瞪大了眼,又氣又羞。
兩個女子都是面色通紅。相視無語。過了好半天,青兒才低聲道:“凌家到這一代,只有凌鳳南一個男丁,他若無後,凌家香火就此斷絕了。”
“傅雲長和凌鳳南到底什麼關係?”她忍不住問道,“堂堂仙匪首領。為什麼要去管人家夫妻生孩子這麼私密的事情?”
青兒沉吟了小半天,才似下定決心道:“寧姑娘若不將此事對外透露,我就說與你聽。”
這好辦,有八卦可聽是最好。寧小閒頓時轉羞為喜,惡狠狠地發了個毒誓。準備豎耳恭聽。反正她是決計不會對外透露的,神魔獄裡的傢伙們是自己聽到的。
“傅大哥和凌鳳南的先人,四百年前是一家,嚴格來說,是親兄弟。傅大哥本姓凌,後來成了……成了盜匪之後,才改成了傅姓。”
“這事說起來糾葛複雜,我便長話短說。六百餘年前,淩氏原先在明盧州的地方上也是大戶人家,可是和當地的另一大旺族南宮家族夙怨極深,這樣相鬥了幾百年下來,兩邊都死了很多人,仇恨也越累越深。淩氏慢慢勝出,南宮家族卻沒落下去,最後只剩下了幾房兄弟。凌家的先人當時用了些狠辣的手段,迫得南宮家人斷了活路,最後只有一個稚子僥倖存活下來,加入了仙派,當時他離去時曾哭道,有朝一日要屠盡淩氏滿門,雞犬不留!”
“那孩子被救走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淩氏當時並沒將他放在心上。哪知兩百年後,這個稚子果然修成了大神通回來尋仇了。凌家雖然也出了幾個修仙者,但居然不是人家的對手。那人硬生生地以一己之力殺光了凌家所有人,上到九十老人,下到剛滿月的嬰兒,包括在凌宅裡的所有下人,甚至宅子裡的雞、貓、犬,鼠,但凡是活物,一概屠盡,果然應了他當初立下的誓,要‘雞犬不留’!”
她聲音輕軟,但在這樣陽光明媚的屋子裡聽起來,卻似仍有淡淡的血腥氣縈繞,任憑充滿了桂花香味的風兒怎麼吹也吹不去。
寧小閒笑了笑道:“凌家人並沒有死光,是吧?”又是一則斬草沒有除根的故事。
青兒輕輕嘆了口氣:“嗯。凌家上上下下六百四十五口,死了六百四十三人。傅大哥兄弟倆因為一直太過頑劣,事發兩年前就被送去了鄉下教養,反倒逃得了性命。他得知此事已經是兩個月之後了,趕回去時,老宅已經被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後來,他就尋仙問道,想要報仇?”
“不錯。傅大哥想,既然對方是個修仙者,那麼惟有自己也練成了神通才能給凌家滿門報仇。可是……可是他運氣一直都不好,他的靈根資質雖好,所進的仙派卻不是大派,功法並不突出,所以他怎麼練也沒有對頭的本事高,並且這樣的門派,也根本無法為他復仇。傅大哥一氣之下,乾脆脫出了師門,落草為寇,除了領著我們大夥兒謀財之外,也是想尋更好的修煉法門。”她哽咽道,“他那仇人一直便活得很逍遙。傅大哥他……他一日也未忘記過復仇的想法。”
“淩氏兄弟中的那個弟弟是以凡人之軀活下去的,當然活不過百歲。你也知道,我們修士與凡間家族的聯絡很淡泊,自從親兄弟過世之後,他與凡間親人的聯絡也漸漸少了。可是最近機緣湊巧,他無意間尋到了淩氏最後血脈,也就是凌鳳南的下落,又聽說自己的仇人終於死去,突然對這份親情加倍重視起來。”
寧小閒點了點頭。她可以理解傅雲長的想法,起先心智受復仇的欲|望所驅動,其他的什麼也塞不進去。現在大仇得報,恨意消退,突然就豁然開朗了,也開始能夠體會其他情感的可貴。說白了,這人執念太深,對過去難以忘懷。不過,世上這樣的人,難道還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