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這姑娘伸出纖細五指,看著自己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瑩白指尖,曼聲道:“我說了呀。我不會取你性命的,不過他麼。我就不敢保證了。誰讓你殺了他父親呢?”
自己這些年來,手上沾了許多凡人的鮮血,這小崽子與自己有仇!黃忠臉色頓時變得青白,急急開口正想討饒,卻見眼前這少年不聲不響欺上前來,一刀捅在了自己左肩上,隨後又是反手一拔,一股血箭飈了出來!
他痛得一聲慘嚎,可是神通被制,他卻動彈不得。
符姓少年臉上露出了快意的神色,以與他年齡不相符的速度和沉穩,又揮出了匕首。這一刀,正砍在黃忠的右腳筋腱上。
聽著仇人一聲慘呼勝過一聲,他目光盡赤,額上青筋冒起,又接連在黃忠身上連紮了兩刀。
“惡賊,害我父親時,可想到你也有今日?!”
他氣喘吁吁地舉起匕首,想再下刀,冷不防手腕被一隻纖細的手掌抓住了。
這隻手掌柔若無骨、十指嫩滑,似是誰都能將它輕易折斷,可是經它一拿捏,符姓少年的手腕竟是再也動彈不得,他用力掙了兩下,仍是徒勞,於是轉頭望向了這手掌的主人。
“夠了。”寧小閒溫聲說道。她想讓這孩子報仇,卻不打算讓他墜入了魔障。
她純黑若點漆的眼睛,就似深潭一般平靜。符姓少年望了一會兒,耳聽著黃忠已經變成了哀吟的聲音,心中猶如岩漿一般噴發的怒火,也在這潭水中慢慢地冷卻下來。
寧小閒感受到他手上的力氣漸漸減弱,滿意地輕撫了撫他的頭髮:“好孩子。去給他一個了斷吧。”
在凡人的角度來說,黃忠兩手血腥,罪大惡極,是非死不可的。
符姓少年點了點頭,不再下手摺磨了,而是反手遞出,將仇人的心臟深深刺穿。隨後他拔出匕首,跪了下來,將它高舉在頭頂:“姐姐,大恩何以為報?”
寧小閒接過獠牙,卻搖了搖頭:“男兒膝下有黃金,別動不動就跪人。”絕口不提讓他報恩之事。她替他報仇不過是順便。再說她身上的擔子實在太重,這孩子看起來雖然堅毅,但也不過是一介凡人,又能如何幫她?
塗盡重新化成了麒獸,載著寧小閒、符姓少年和四名被抓的凡人飛起,迎向山下的小村莊。他對凡人可不像寧小閒那麼耐心,在這風雪之中呼嘯而行,等落在小村外的雪地上之時,四名凡人的臉面上都被如刀的勁風吹出了道道血痕。
寧小閒嘆了口氣,將他們身上的束縛都去了,令他們跟在自己身後,慢慢走進了村莊裡。
雪已經停了,但雪夜裡的小山村,今夜難得地熱鬧。
村中燈火通明,全村老小几乎都聚在了兩戶農家門前,不過氣氛卻不甚友好。寧小閒兩人從地窖中放出來的旅人,男子都站在前方,護著身後的婦孺老人,與村中的青壯年對峙。雙方手裡都提著鋤頭、乾草叉,一語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兩鬢都見了斑白的村長咳了一聲道:“我們這裡是小廟,真容不下諸位,請另謀過夜之處吧。”
來這裡投奔親戚的那老人便站了出來,抱拳道:“村長,這樣大雪夜裡,我們確實無處可去,隊伍中還有老人孩子。請容我等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即刻上路,絕不多叨擾村中各位一天!”他說得情真意切,當說到“隊伍中還有老人孩子”時,身後的女子們忍不住嗚咽出聲,更添了幾分可憐。
看他說得誠摯,村人一時沉默了,顯然有些意動。此時村長身後卻傳來一個聲音:“讓他們住下?若是山神怪罪下來又該如何?這整村人死光了都填不平山神的怒火。”說這話的人,正是客棧的老闆!
是啊,村中有愚戶,只收留了一個被山神點名的人,就落得個滿門被屠的下場。現在逃出來的山神犯人居然有這麼多,若是山神怪罪下來,整個村子豈非都要被屠個雞犬不留?
想到這裡,村中青壯年男子的眼神又重新變得兇狠起來。“死道友,莫死貧道”,這種想法又不僅止是修士獨有。
村長也開了口,聲音乾巴巴地:“還請各位離開,不要令我們難作。”他這話一說出來,眾旅人眼前就是一黑。這般冰天雪地裡,露宿野外和送死又有何分別?他們剛剛死裡逃生,正覺得生命無比可貴、無比美好,哪肯就這樣輕輕拋卻?男人們於是握緊了手裡的農具,打算誓死捍衛自己留宿的權利。
眼看兩邊就要打起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且慢。”
這聲音在群情激憤的時刻,本來該埋沒在雙方的叫罵聲裡,結果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