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柴門重新又關了起來,關住了一院的黯寂。
四天前,他曾跪在師傅面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起誓:“天地為鑑,只要師傅這一次肯出手助她,我必揮慧劍、斷情絲,再不沾兒女私情,從此以心證道。直至超脫彼岸!”
這些,寧小閒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亦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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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乙木生長之力,南贍部洲的花兒最早吐露芳華的地點。也許就在巴蛇森林。
樹梢上猶掛著顫巍巍的積雪,這裡的桃花就開得漫山遍野,根本不須等到人間三四月的芳菲時節。
這般輕佻的顏色鋪天蓋地起來,也奔放、燦爛、壯觀得令人要屏住呼吸,挪不開眼。外事堂在巴蛇森林深處,竇二以人類之身又翻過了兩座山峰才到。他修為不高,走到這巴蛇森林深處來。已有些氣喘了。待他自報了名號,侍女就一臉笑容。殷勤地將她迎到了書房當中。
這還是他第一次踏入外事堂的最核心之地。和隱流的其他建築一樣,書房很寬敞,然而這裡的擺設卻很有“人”的味道,多寶槅子上有各式各樣小巧精緻的器物,角落的鶴嘴香爐閒置下來,卻被擦得鋥亮。這個時節用不著薰香,窗外就有百花盛開,一陣風吹過,帶進來的是茉莉的清香。
寧小閒正在批閱文書。她今日只著一件素淨的白袍,寬大的袍子將她全身的曲線都蓋住了,只露出頸下一小截粉嫩的肌膚,濃密的青絲也只用碧玉簪鬆鬆地挽在腦後,看起來閒適恬淡,一縷髮絲溜至前額,被她勾指拂起,隨意撥到耳後,於是露出了狀若水滴的小巧耳垂。
她的眉目雅緻,瓊鼻菱唇、黛眉杏眼,看起來精巧若瓷。明明不是豔若桃李的模樣,然而竇二多看兩眼,卻覺得這張面龐越看越有味道,不知哪裡來的奇怪吸引力,要將人的視線牢牢定在她身上。
窗外偶有鳥鳴,她正在奮筆疾書,狼毫與紙面磨擦,發出了沙沙的輕響,竇二卻覺得眼前靜謐安詳得仿若古畫,望之令人心曠神怡,自己坐在這裡卻是格格不入,像是煞了風景的一大敗筆。
他呆愣了很久才驀然回神,發現自己居然盯著巴蛇森林的女主人看了那麼久!
他真是不要命了!竇二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子。
寧小閒手下不停,卻已經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裡,隨手將狼毫筆擱起,笑道:“竇二,我們已有三年未見了呢。你過得如何?”
竇二不敢怠慢,站起來恭恭敬敬道:“託大人鴻福,竇二還算混了點出息,沒敢給大人丟臉。”他說得雖然謙卑,實則有幾分自得。
他如今的神情氣勢,和三年前已是判若兩人。他是寧小閒帶進隱流的,修煉資質雖差,經商稟賦卻是極好,尤擅長和人打交道,這幾年從中南商線的幹事開始做起,到現在已是一手負責東北商線事宜的副主事,再不是昔年那個擷豔團裡面幹最苦的活兒,還要飽受他人欺負的倒黴蛋兒了。隱流開闢的東北、中部、中南、東南和南部商線之中,以東北線路的情況最混亂、最複雜,他還能作得風生水起,手裡也的確有兩把刷子。
人類修士,的確比妖怪能說會道。她笑了笑:“據說你有事要稟,一定要見我親談?”
“聽說大人甦醒,前一趟就想來拜謝的,哪知您二位隨即就出了門。”竇二面上神情轉肅,“您也知道,我手下有一支商號是打著扶搖仙派的旗號,外人並不知道這是隱流名下產業。依據長天大人示意,我用這支商號和奇楠宗做生意已經有四個多月,每次供貨都是物美價廉、童叟無欺……”
她聽到這裡,嘴角勾起道:“竇二,別賣弄了,說重點。”這支假借了他人名義的商號長期與奇楠宗往來,為的就是獲取這支部族的資料。
“咳咳,老毛病犯了。”竇二趕緊道,“重點在於,一個月前我親自帶隊前往時,發現奇楠宗的領地上還停著另一支商會的大車。呵您也知道我們走商走慣了的人,總能一眼看出許多細節。這支新來的商會雖然會旗的毛邊都翻卷過來,舊得有些年頭,一整排三十餘輛大車,看起來也是風吹雨淋慣了的,但車上的頂氈篷子卻是新的,湊近些還能聞到硝料的味道。所以,這支車隊並不是商隊,不過是冒頂著商隊的旗號,不想引人注意罷了。”
“再就是,從地上的印跡來看,這些大車所運載的東西,極沉極重,卻絕不是通常能在東北線上見著的寒地草藥等物,也不是在奇楠宗裡面很受歡迎的南方水果。”寧小閒聽到這裡,點了點頭,有經驗的山賊都能從車輪印子、碾土深度判斷出商隊所運載的貨物值不值錢,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