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時間過去了。
南宮真仍如泥塑木雕般坐在原地,面上安祥的表情不變。
似是過了很久,長天才低聲道:“他沒有抗過這一記誅神雷,已經原地坐化了。”天劫最可怕之處。在於渡劫失敗之後形神俱滅。誅神雷雖然特殊,沒有損傷南宮真的肉身,但他的神魂卻已經泯滅,湮沒於天地之間,連輪迴投胎都不能夠了。
寧小閒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心尖上突然簇起一陣淡淡的疼痛。這個老人幾天前還盤膝坐在營火堆與她談笑晏晏,為白擎和她調解關係,可是此刻卻已經無聲無息地永逝了。人類的性命當真是如此脆弱,哪怕是有了一身驚天動地的威能。在天道面前仍然如螻蟻一般,要殺滅就殺滅了。
她忍著心裡的不適向塗盡使了個眼色,輕輕躍下樹來。現在有觀眾已經意識到南宮真渡劫失敗了,不過他們都還沒有離開,而是靜靜地趴在原地。體會天地之威,這於他們日後的修行大有裨益。
寧小閒雙足才踏到地面,心中就微微一動,似乎有東西正在呼喚自己。她伸手在柔軟的草地上一撫,果然有一個小錦囊像是候在這裡,輕輕巧巧地滑進了她的手心。
她不動聲色,喚過七仔。和塗盡一起飛走了。
南宮真既已身死,劫雲盤旋了半刻鐘就漸漸消散於無形,走得和來臨時一樣迅速。
此地重歸陽光執掌,可是明媚天光下的野山谷已是一片狼藉。原本秀美如天堂般的景緻,現在被處處焦土黑礫所替代,被雷擊過的地面。有些砂石甚至被晶化,在陽光下閃著黯淡的光。
此時,便有候在一旁的廣成宮門人撲了上來,在南宮真的肉身面前恭敬地磕了幾個響頭,號啕大哭。無論這位掌門因為什麼原因而承受了六重天劫。但他在數百年的時間裡為廣成宮兢兢業業,幾乎傾其所有,門下無不感恩戴德。
只是,南宮真為何不將自己的遺物交給門人,反而要留給寧小閒呢?
寧小閒囑咐七仔飛得很遠很遠,這才翻身進了神魔獄。
擺在她和長天面前的,是錦囊中倒出來的物品:一隻小葫蘆,一份玉簡,一塊古色古香的令牌,一塊黑黝黝的木頭,還有一張皺巴巴的字條。
字條上只有一句話:“小姑娘,我知道你在這裡。幫我個忙,將葫蘆交給千金堂堂主,將玉簡和令牌交給朝雲宗掌門。一切因由我都寫在玉簡裡了,你想看便看。這塊雷擊木權當是我付給你的報酬好了。”字跡潦草,顯然是南宮真匆忙寫就的,可是語意輕鬆,寧小閒看完彷彿就望見他坐在自己面前,談吐自若,哪有半分臨死前的惶惶?
他竟有這份談笑赴死的胸懷。長天看完之後,半晌才低聲道:“此乃人傑。”
這隻小葫蘆就是南宮真剛才抱在懷裡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裝進了錦囊裡。他擅使土性神通,將這幾件東西自地下傳來,正是神不知鬼不覺。而那塊黑色的木頭上還傳來一陣陣煙熏火燎的氣味,顯然是新鮮出爐的雷擊木。她輕輕撫了撫,發現這塊木頭竟然還有生機!聯想起方才南宮真渡劫時身邊的大樹,不難猜測這就是剛才那棵幾乎被擊成飛灰的大樹留下來的一點點樹心。
雷擊木是件好東西,本身就有斬邪辟易的功效,捱過了這麼多重天劫的雷擊木,身價更是難以估價,若是交在煉器大師手裡,煉製出來的法器必定能有神效。
這樣的寶貝,南宮真居然交給自己當跑腿費麼?那麼他要自己遞送的內容又有多麼珍貴?這老人向來不願欠人情,自己烤了幾尾小魷魚給他吃,他就送了七仔一塊補天石;今次也一樣,不過要自己跑腿送兩件東西給別人,就贈了她一塊雷擊木。
他總做這樣的賠本買賣。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撲哧一笑,只是笑容剛現,淚水就浮上了眼眶。長天輕嘆一聲,將她扶進懷裡,輕輕撫背。
他了解她。寧小閒自幼就無父無母,自從踏上西行之路以來,更是隻有他陪在身邊。他能給她男女之間的情|愛慰藉,卻終歸不是她的長輩,也不想成為她的長輩。修仙之人多是恃強傲氣的,因此她遇到和善待人的南宮真之後,無形中便將對他有了親近之意。現在南宮真已歿,這份移情無所寄託,忍不住就化作了眼淚。
寧小閒靜靜倚在他懷中難過了一會兒,才從長天手裡取過玉簡,浸入神識。越讀下去,她的神色越是驚訝,也越來越歡喜。在這一片昏暗中,長天一雙眼睛閃著淡淡的金光,也似含有喜悅。
南宮真在玉簡中留下了幾份遺言。
自白虎和陰九幽逃出玉笏峰之後,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