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羅的敵人,同樣不會對她心慈手軟,與其收掉汨羅,還不如留下他來吸引火力呢。
無論哪一種情況,她都不能再動這隻狐妖了。
當真可惜了,只差這一點點啊,神魔獄就可再收入一大妖了!
她哀嘆著正要轉身,心裡突然一動,伸手將汨羅的眼皮合了下來。這動作其實很不禮貌,以往大家只有對待死不瞑目的人才會這麼做。不過,汨羅君現在不是沒有反抗能力麼?
時間緊迫,她趕緊走到汨羅身後右側,面對著即將到來的妖怪跪坐下來,姿勢恭敬無比。
來者乘著一隻淡青色的巨鳥翱翔而至,好不拉風。這鳥兒脖子上一圈白毛,鋼喙鐵爪,翼展至少有三十米之寬,初在遠處時看起來也不驚人,及飛得近了,才顯得身形巨大,翅膀扇起的風都颳得她面上生疼。
鳥背上果然有她的熟人,至少有兩個是。
一馬當先的,是女妖笪紫。今日她已經換過一身香雲紗裙,薄紗籠在身上,玉體若隱若現,更顯春光明媚。跟在她身後的幾個大漢裡,就有當日在水鏡中出現的那虎頭虎腦的壯漢。
落地之後,大鳥收攏起雙翼,身形慢慢變矮、變窄,最後化作人形,卻是一個瘦得幾乎皮包骨頭,長著一副雷公嘴的漢子。任誰見著他,也無法將他和那神氣之極的大鳥聯絡在一起。
幾個妖怪下了地,見著坐在樹下的汨羅都是神色一肅,小步踏前幾步,恭恭敬敬地俯下了身子,正要開口。卻見汨羅身後坐著一個臉色蠟黃的姑娘,伸出手指掩在自己唇上,向他們作了一個噤聲的姿勢,然後輕輕地、輕輕地:“噓——!”
這是泛大陸通用手勢,無人不知,沒人不曉。妖怪們一怔,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卻見寧小閒又垂首跪坐,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上,像是變成了不會說話的一樽小木雕。她身邊還站著兩個童子,也如泥塑一般不動彈。
此時無聲勝有聲。多說無益,且讓他們自行腦補就好。
寧小閒只看他們面對汨羅的恭敬之色,就知道來人必是他的下屬。這也是之前的兩種假設當中最好的一種。既然長天說過,妖怪內部等級森嚴,那麼他們必然不敢輕捋汨羅的虎鬚來打擾他。而像汨羅這種人,自然最不願意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虛弱之態。
所以,她扯起虎皮當大旗,汨羅也在下屬面前保全了自己的顏面,這才是雙贏的結局。
笪紫見了她,自然額外地愣了一愣。她記性不錯,還記得這是前幾日在農莊裡搜查過的姑娘,名字叫李夢雪,身邊那兩個惹眼的孩子也還在。不過這幾個徹頭徹尾的凡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汨羅大人身邊?
汨羅大人現在閉著雙目,狀似假寐。或許,是在思考問題?畢竟這靈茶茶苗之事幹系太大,奉天府的府主也下了令,一定要將之追拿到手,少主身上的壓力還是很大的。
其他幾個妖怪,持有的想法也和她大同小異。汨羅本身妖力深不可測,性格又變化無常,他若做出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他們也不覺得稀奇,何況只是靠在樹上閉目養神?上一個在汨羅大人思考之時驚擾了他的倒黴蛋,現在還被綁在北溟地穴之上,忍受異種蟲蟻的日日噬啃呢!
他們落地之前,寧小閒用身體擋住了他們的視線,因此誰也沒看到,自己的少主大人眼睛都閉不上,還是這小姑娘伸手給合上的!
這小小的河灘上,一時陷入了詭異的靜謐之中。
寧小閒要演戲,汨羅全身癱瘓無法動彈,而新來的幾個妖怪垂首肅立,唯恐驚擾了大人的“沉思”!
這樣的巧合太有戲劇性了,但她卻笑不出來。若說幾十息前,她還祈禱汨羅不要突然恢復,這才方便她把他裝進神魔獄,現在麼,她可巴不得他快點兒清醒過來。
對面那如同憨貨般的妖怪,已經眼珠子骨碌碌直轉了,顯然大不耐煩。
姑奶奶快要鎮不住場子了!你吖不是大妖麼,不是塗山後裔、血脈純正無比的大妖怪麼,怎麼這小小的河豚毒素就把你放翻了?快醒過來啊!
她心裡使勁兒哀號著,面上還要努力維持平靜若水的表情,真是不要太辛苦!
這個該死的時刻,每一秒鐘都如此熬人。
四十息後。
終於,就在那妖怪不管笪紫的拉扯,忍不住上前一步準備開口的時候,汨羅忽然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胸口起伏一下,睜開了雙眼。
這一刻,寧小閒同學差點飆淚。她從來沒這麼期盼過汨羅睜眼啊!
幾個妖怪見狀,趕緊躬身行禮道:“少主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