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說,只是姻緣自來是勸和不勸散,我們作為長輩……”
衛玄默又變回了衛昔昭一度覺得打怵的沒有耐性的人,他冷哼一聲,一手接過瑜哥兒抱在臂彎,另一手則握住衛昔昭的手,揚長而去。
玄衣衛神色素冷地並排站在路中央,連太夫人等人的視線都擋住。
在這樣的岳父面前,想有顏面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面對這樣的情形,季青城比誰都明白,先乖乖放行才是上策,否則,季府、衛府恐怕都會陷入僵持不下的局面,那樣便真的是後患無窮了。
小九走到神色複雜的季青城面前,“將軍,眼下還是先問問那道士吧——方才怕引人注目,便將他用麻袋罩住了。”
季青城頷首返回正房,坐在那裡,覺得整個院落甚至整座季府都空了。
問過小九,又詢問那個早已被嚇得面無人色的道士,季青城扼腕嘆息,自己竟被至親結結實實算計了一把——道士身上攜帶者五百兩的銀票,是太夫人給他的,面對這等證據,道士只得說出實情,話裡話外說的委婉,卻已指明是被太夫人收買才說了那樣一番惹禍的話。
那些話,自然是太夫人一句一句說給他聽,再讓他當著眾人講述的。
幸好衛昔昭早就斷定這是太夫人無事生非,先一步命飛雨去吩咐小九,小九才在道士出門後將人攔了下來細問原由。
自然,衛昔昭也已料到他必定會因為這件事與她爭吵,所以,先一步讓飛雨吩咐小丫鬟去請了衛玄默過來。
她什麼都料到了,那麼知不知道他作為家中長子的為難,知不知道在她離開時他有多難過?
他其實只需要耐心一點、溫和一點,就能留住她,就能使得她無從離開。
可恨的是他沒有,因為他的母親亦是同樣瞭解他,知道他會在怎樣的情形下無從冷靜。
母親——這樣算計自己的人,對自己究竟還有多少母子親情?母親對三弟的深愛,又重於自己幾千重?
為何?為何!
季青城目光如刀,看了道士半晌,吩咐小九:“將人和銀票,送到太夫人房裡去。對太夫人說,我等著她的說法。”
半晌,他腳步遲緩地回到寢室,倒在床上,雙手矇住了臉,“我都做了些什麼……”語聲是前所未有的無助、無力。
季青城陷入無助、困惑、悔意之中的時候,蕭龍渄也正面臨著登基以來最為棘手的一件事。
左都御史連同幾位言官戰戰兢兢地入宮面聖,呈給他一道遺旨,遺旨上面的字跡與傳位給他的那道遺旨的字跡分毫不差,似是出自先帝之手。
之所以讓他覺得“似是”,是因為這道遺旨不可能是先帝寫的。
也因為這個認知,他終於能夠確認,自己的所謂被傳位,其實只是有心人替先帝做了決定。之前他甚至推測先帝是被人逼迫之下才下筆傳位給他,如今想想,只覺荒誕可笑——先帝哪裡是能被誰脅迫的?
眼下這道遺旨的宗旨是,讓他冊封蕭龍洛、蕭龍澤為景王、楚王,言簡意賅地叮囑他要手足相親、切不可手足相殘。筆跡以假亂真,那份霸道無情的語氣,竟也學得惟妙惟肖。
蕭龍渄為此而惶恐不安,亦為此氣悶得要發狂。
但凡坐上龍椅的人,沒有人會希望自己被人疑心,會想方設法坐穩那把龍椅,因為一旦被人攆下皇位,便會讓親者痛仇者快,之後意味著的就是自己身邊的人被殺害。
而蕭龍渄坐上皇位最明確的一個目標就是遲早要讓蕭龍洛為衛昔晽之死付出代價,只是因為登基時日不久,不便殺掉蕭龍洛。
而這道遺旨意味著的,便是讓他放自己的殺妻仇人一條生路,甚至,還要確保他多年的存活,甚至錦衣玉食。
而這道遺旨,他必須遵從。若不按旨意行事,就是否認了先帝讓他繼位之事。現在這遺旨不論是怎樣出現在大臣面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寫這遺旨的人隨時可以再寫出幾道、幾十道,可以讓朝臣看,也可以讓封疆大吏看,甚至可以讓平民百姓看。那會引發怎樣的流言、禍亂,是他難以估量的。
蕭龍渄按捺下心頭所有情緒,命大臣退下。
之後,他長久看著大殿上方,神色愈來愈悲愴。
若早知當上帝王也是這麼多的不得已,若早知事情會演變到這個地步,那麼在當初,他不會選擇接受登基繼位的事實,他只會親手血刃傷害過她的人,之後浪跡天涯、了此殘生。
即便是那般潦倒落魄,也要比今日的不得已來的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