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就落了下去;身體一轉;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海棠的土還是新添的;顯然是剛剛從別處移來;想起之前在街上所見;李策笑言要將那株花樹移進宮來;沒想到他卻當真記下了。
不知為何;心底微微一動;轉頭不再多看;仿若生怕驚起心底何種漣漪一般。
如今已是夏末;夜間不復白日的暑意;初有微涼。楚喬提著裙襬;穿著不甚合腳的宮廷繡鞋;緩步走在清池周遭的烏木橋上;池上清風徐徐;吹得她的裙襬沙沙作響。天際空曠;星子稀疏;雲遮霧掩之下;一彎月牙幽幽的在殿宇中穿梭行走;光影暈暈;灑地瀟白;好似破冰處的一汪清水。
岸邊花香四溢;大朵的白紅淺粉交織在一處;重疊細密;籠罩在一片悠然的銀色之中。
楚喬的神態很安詳;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安靜的心態了;夜風吹拂在她的臉上;一切好似睡夢中的幻境一般。正走著;一隻錦鯉突然躍起;砰的一聲砸亂了一池春水;漣漪幽幽;卻更顯靜謐。
四周清寂無人;楚喬索性坐在木橋之上;手扶著烏木欄杆;望著湖面上的淺淺波紋;將頭輕輕的抵在原木的年輪之上。
忘了有多久;沒有這樣安靜了。
這幾日的卞唐之行;好似洗滌掉了她身上所有的戾氣和疲倦;這幽然的山水;滿園的夏花;婉轉的飛簷與斗拱;無不顯示出江南煙雨的風韻和清和。她終於可以長舒一口氣;然後告訴自己;這裡不是真煌;不是大夏;遠離殺戮;沒有追殺;她暫時安全了;可以稍微的;稍微的;深吸一口氣了。
八年了;就算她嘴上不說;再算她再過堅強;終於;還是有些疲憊了。
不知道燕北的風;是否也和這裡一樣溫暖?
想到這裡;楚喬突然輕笑了。
怎麼會呢?燕北終年積雪;寒風凌厲;只有回回山一代有青草山谷;可以放馬馳騁。聽燕洵說;回回山上有燕北的仙女;是保衛燕北子民的女神;她終生站立在最冷的山巔之上;凝望著大地的星圖;以博大無謂的眼睛注視著下界的芸芸眾生;和上天爭奪著陽光和暖日;為她的子民爭取著存活的希望。
燕北;燕北;就連燕北的神都是慈母般的鬥士;燕北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是百姓們抗擊天災**和兵亂屠刀的血淚;那是一個在白骨下重生的民族;每一朵花的根部;都有戰士們保家衛國的骨血;每一縷清風之中;都有為了自由而獻出生命的精魂。
那就是燕北;一片充滿了苦難;卻又從未低頭屈服的土地。
她從未親眼見過那片長滿了高草的高原;她只是聽別人反覆的一遍遍的說起;在那些黑暗的、難捱的、豬狗不如的日子裡;談論燕北;談論那裡的雪山和草原;就是她和燕洵最大的樂趣。他們縮在黑暗的角落裡;暢想著成群的野馬和奔湧的長河;就好似在冰冷的冬夜中看到了巨大的希望。
沒有經歷過的人;是無法體會他們相依為命的情感的。
在那片令人窒息令人嘔吐令人發瘋的皇城裡;他們是兩隻沒毛的小狼;背靠著背;伸展著毫不起眼的爪子;四面八方沒有一堵牆沒有一塊碳;他們無處依靠;也無從溫暖。只能依靠著對方;緊緊的;從對方的眼神和體溫中;尋找存活下去的勇氣。
他們是密不可分的戰友;是親密無間的同盟;更是無法離棄的家人。
這種複雜的感情;早已衝破了單純的男女之愛;而變成骨血;變成身體的一部分。很多時候;楚喬都沒有時間去思考一些女兒家的事情;她這短暫的一生;似乎一直是在奔跑;在戰鬥;在處心積慮的謀劃;於是;她將很多東西都掩埋下去了。可是這一刻;她細細的去想;卻想不出什麼頭緒來。
她是個理智的人;一直都是。
她知道自己要什麼;知道自己不該沾染什麼;知道未來在等著什麼;於是;她就按照這一切認真的行走;不能行差走錯。也許這樣的性格很是無趣;也很沉悶和枯燥;但是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死心眼認死理;固執的像一隻水牛一樣。
楚喬緩緩的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他就要來了;她已經嗅到了遠處的風;她知道;那是他在思念她。
“你到底要一個人在那裡坐多久?”
楚喬一驚;猛的回過頭去;只見李策穿了一身松綠色的袍子;腰間鬆鬆的繫著;衣襟微微敞開;露出大半邊健碩的胸膛;他的頭髮在背部以綢緞輕系;兩側鬢髮輕飄;他的眼睛好似三月的柳絲;在月光下輕輕眯起;就像是一隻可睡的狐狸;笑眯眯的望著楚喬;然後伸出修長的手;輕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