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想要保住我大宋遺臣;最重要的就是誕下皇子;五年了;已經五年了!”
宮門緩緩關上;再也聽不到雲姑姑激憤的聲音;文媛帶著下人們也退了下去;殿上又只剩下她一個人。她步履平靜的走到小几旁;手扶著金漆雕花柱子緩緩坐下;她很安靜的為自己倒水;湯水流出;都是黑色的湯藥;她也不嫌苦;就那麼一口一口的喝下去。湯藥還散發著熱氣;盤旋著一圈圈向上;杯壁的蘭刻花紋摩挲著指腹;有溫潤的觸感。就像是大婚之夜;她的手指輕觸到他的肌膚;傷寒累累;冰冷森然。
“只有平起平坐肝膽相照的兄弟;沒有坐擁三千心有他屬的夫君;我是懷宋的長公主;我是納蘭紅葉。”
寂靜中;有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她睜大雙眼;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眼淚蜿蜒著滾過她蒼白消瘦的臉頰;沿著下巴的弧線落在手腕上;冰涼的;僅有兩滴。
就這般枯坐;整整一夜。
第二日;大燕皇后的乳母病逝;燕洵親自下旨;冊封雲姑姑為從二品康祿夫人;享正三品朝廷命官靈儀。雲姑姑一生未嫁;沒有夫家;就賞了她的母族;盡享哀榮;金銀錦緞;榮澤後人。
雲姑姑出殯的那天;納蘭站在真煌城西城樓的角樓上;穿著一身墨色鸞服;頭戴紫金后冠;靜靜的望著那長龍般的送親隊伍就這樣緩緩的出了真煌城;一路向南而去。
人死還鄉;落葉歸根;五年前;雲姑姑跟隨納蘭萬里迢迢離鄉背井;來到這片飄雪的土地。如今;她的公主已經長大;再不是曾經那個會躲在她懷裡痛哭的孩童;她也終於放下一切;撒手而去。
那天傍晚;天空又下起了雪;侍女為她披上厚重的長裘;可是她卻仍舊覺得冷。她的面色青白;身形消瘦;獨自一人站在高樓上;像是一尊冰封的石像。
父皇走了;紅煜走了;玄墨走了;雲姑姑也走了。
終於;這天地間所有愛她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在家鄉的萬里之外;也許終她一生;也再也看不到故鄉的豔陽醇暖;嗅不到海濱的微鹹波濤。
淚意上湧;可是眼睛卻是乾的;她的心口突然那樣痛;喉間腥鹹;似乎有液體溢位嘴角;她卻一直那麼無知無覺的迎風站著;直到白色的大裘前襟變得殷紅一片;直到文媛的驚呼聲穿透耳鼓;直到極遠處的天空飛過黑色的烏鴉;她才軟軟的倒下。大雪蒼茫;天地昏黃倒轉;她似乎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雲姑姑年輕的臉;溫柔的望著她;輕喚著她的乳名。
雲姑姑死後;納蘭就如同一朵枯萎的百合;一天天的衰敗下去。
天氣越來越冷;寒風肆虐的捲過大地;太醫院的大夫們每日往返十幾次;各種名貴的藥材流水般送進東南殿;可是都不見有什麼起色。
這天中午;大雪終於停了;外面的陽光很好;文媛叫一些小丫鬟在院子裡打雪仗;抬了納蘭到廊下坐著;她穿著厚厚的白貂披風;坐在軟榻上;那些歡快的聲音傳遍了東南殿;連帶著讓人的心境也稍稍開闊了起來。
突然;一個輕微的聲音傳到耳朵裡;納蘭微微側目;只見偏殿裡的王太醫和陸太醫正在低頭商量著什麼;似乎沒看到她;聲音稍微有些大。
王太醫是懷宋的老臣;今年已經七十多歲了;只見他眉頭緊鎖;因為隔得遠;說話也不完全聽得清;只聽到幾個模糊的詞;什麼耗盡心血、心思太重、氣血盈虧、內外兩虛、已然油盡燈枯、藥石無力迴天……
“兩位大人說什麼呢?”
一聲輕斥突然響起;兩位太醫抬頭一看;卻是文媛站在門口滿臉焦急的怒視著他們;而納蘭則坐在一旁;面色安然;看那樣子;似乎已經聽了很久了。
兩人嚇得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忙不迭的賠罪。
納蘭卻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的轉過頭去;靜靜的看著院子裡的丫鬟們打雪仗。無喜無悲;好似剛才的話通通不曾過耳。
吃晚飯的時候;文媛笑著陪她說話;見她心情還不錯;就小心的安慰她;說不必在意那兩個太醫的話;連帶著還將兩人數落了一通;說他們年老昏聵;不值一信。
納蘭淡笑著聽了;喝了藥之後早早的睡了。
第二日;東南殿就來了一批新的太醫;納蘭也沒有反對;她每日聽從太醫們的話;靜心調養;病雖然沒什麼起色;但是卻也沒有惡化。大夫們都很開心;說只要過了這個冬天;她的病就會有轉機了。
東南殿的下人聽了十分高興;正好趕上就快過宮燈節了;文媛帶著女官內侍們將東南殿佈置一新;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