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看重,便也絕了正途晉身的念頭,兢兢業業之下,漸次被擢為景王府長史,那時景王李玄謹還只是一個得寵皇子,其他並未顯出什麼,他這個長史雖說每每自覺才幹不足,但景王本就是閒散宗室,沒有多少大事讓其參議,日子到也過得悠閒自在,所以也並無多少愧對景王厚愛之心。
起來,在景王爭位那段驚心動魄的日子裡,他出力也是不多,回想一下,當初若不是陛下登基得用之人太少,他又是陛下舊邸長史,也不會驟然拔升至此,更不會隨軍入川,掌管大軍命脈。
這兩年來,他兢兢業業,不敢懈怠一時半刻,人都快熬幹了,這才將數十萬人的糧草輜重籌劃的井井有條,無非就是想以此報答這一番天高地厚之恩遇罷了。
利州被圍到如今已有兩月光景,原利州刺史周義臣降而復叛,利州城守將白喜戰死,所幸秦軍精銳,他乃欽命隨軍轉運使,為利州城內品階最高,他雖是文人,但隨軍轉運使已是武職,大亂在前,得城中將校自然盡皆聽命,並無妨礙,不然利州城在白喜戰死的當晚恐怕也就破了的,哪裡還能支援這許多時日?
但到得如今,援軍遙遙不見蹤影,又從亂匪口中得知劍門已經失守多日,雖說城中將士汰半存疑,但這士氣卻是越來越是低落,每到傍晚時分,便能聽到哭聲不絕,到得年關之時,突圍求活更是大作,若不是他苦苦向幾個領兵校尉勸說,若利州城陷落敵手,就算大夥兒活著回去,也必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何不堅守於此,以待援軍?這才勉強安撫了下來。
但他嘴上雖是如此但心裡卻和其他人一般無二,這利州城恐怕……
尤其是利州城下亂匪越聚越多,城下叫囂之聲不絕於耳,什麼城內糧草充裕,若是城破,城內錢財美人任人取用等等,在這樣亂七八糟的鼓動之下,往往亂匪就密密麻麻,毫無遮掩的衝了上來,接下來便是一番廝殺,尤其是近日以來,亂匪估計已經超過十萬之數,各個面黃肌瘦,神情也越來越是兇悍嗜血,昨日更是兩番衝上城頭,人人爭先,悍不畏死,城門處也聚起大火,妄圖燒燬城門而入,秦軍人少,又分散四城,城頭防守兵力捉襟見肘,若不是他隨軍日久,頗有些先見之明,讓人強拉城內丁壯以為預備,這利州城恐怕昨日就已破了。
饒是如此,今日情勢也已經到了危亡關頭,城內百姓死傷甚重,對秦軍敵意大增,這些川中百姓可不會想什麼城破之後,那些亂匪會如何如何,只是覺得秦人強蠻,強迫自家守城,讓家人戰死城頭,著實可恨。
而從前些時日開始,城內富戶已經開始或聚家丁,或邀鄰里,把住家門,不讓外人入內,昨日更是有人趁亂想要開啟城門,若不是城外亂匪燒起大火,怕是城門已然失守了的。
如此這般,城內謠言四起,道是秦人慾在城破之際大火焚城,還有的說城外乃是蜀國勤王大軍,秦人已是大敗虧輸,不日便能一舉將秦人逐出川中,重扶蜀君,還蜀中百姓一個朗朗乾坤,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昨晚那些強拉來的丁壯不是趁夜逃走,便是聚在一起,對秦軍將士橫眉立目,秦軍這裡經歷了一年多征戰,又是被圍於此,全軍上下都是脾氣暴躁,一遇挑釁,輕的就是拳打腳踢,重的則立時拔刀殺人,這樣的衝突在昨晚已是上演了十數次,到得清晨,秦軍這裡疲憊不堪,而拉來的丁壯逃了個七七八八不說,剩下的對秦軍敵意愈深,卻也毫無辦法可想。
如此,利州城外無援軍,內裡不靖,麾下士卒傷亡越來越重,今日一戰,恐怕也是最後的一戰了吧?也不知家中妻兒可還安好,妻子的淳淳叮囑,嬌兒的不捨哭鬧,恍然如昨……想到這些,齊子平差點流下淚來……
“大人,大人。”
“嗯?”驚醒過來的齊子平定了定神,轉過枯瘦的面龐,來人卻是參將江善,北城這裡剩下的最後一位領兵校尉。
眼前這位卻是滿臉沉靜,雖說情勢已然崩壞如此,但此人卻還是和當初一般,就像是一塊頑石,任憑風吹雨打,也不曾動搖他分毫,北城這裡若不是有此人絲毫不亂的整兵排程,就憑對軍陣一知半解的齊子平又哪裡能夠守的住這亂匪主攻之地?
“大人,城頭可戰之兵已不足三百,昨晚……昨晚龐校尉也……重傷不治,東城只有幾個旅帥,恐怕防守不力,還請大人從中拔一校尉,以利排程軍兵。
還有,城中民心不穩,末將已留三百人於城內各要處,以防有人作亂……”
“城內還有多少……可用之兵?”
江善黯然回道:“稟報大人,經昨日一戰,我軍可戰之人已不足千人,共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