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饃饃了。王漢元說,不用問,我知道誰吃你的饃饃了。
誰吃了?屈孝仁氣勢洶洶地問。
我吃了!
王漢元低著頭系解放鞋的鞋帶時說這句話的。話剛出口,他就忽地抱住了屈孝仁的雙腿,又歐地往前一衝,把屈孝仁掀翻在地上。接著他又吼了一聲:
你們都動手呀!
娃娃們平時對屈孝仁敢怒不敢言,此刻看王漢元將他絆倒了,便一哄而起擁了上去,又踢又打,發洩心中怨氣。年年看擠上來的人多,打著不方便,拿起一隻不知道誰的膠鞋,噼裡啪啦打屈孝仁的臉。屈孝仁的鼻子出血了,被打急了,用力扭轉身體想爬起來,但王漢元抱住他的腿就是不鬆手。就在他掙扎著弓起背抬起頭的時候,一個娃娃掄起洗臉盆梆的一聲盆底砸在屈孝仁後腦勺上,盆底上的瓷碰得濺起來了。屈孝仁痛得慘叫了一聲,哇哇地哭起來。他的後腦勺上開了個口子,血淌了出來。
一看出血了,娃娃們害怕了,手停下了,王漢元也鬆了手,屈孝仁乘機掙脫鑽進床下邊去了。
把頂門槓拿來!把頂門槓拿來!王漢元喊起來。有人把頂門槓給他,他就彎下腰往裡搗,嘴裡喊著我把你打死,我把你打死!但是頂門槓太短,夠不著。他又喊,找椽子去!找椽子去!食堂門口有椽子,拿一根來!
還真有個娃娃跑出去拿了半截椽子進來,他接過來看也不看,往床下邊搗,嘴裡還喊著:
你再打人不打了?你再打人不打了?
屈孝仁被搗得吱哇亂叫,哭著喊,不打了,我再不打人了!
你還當惡霸不?
不當了,不當了……
王漢元自己也出了一身汗,放下椽子說,出來,不當惡霸了就出來。
屈孝仁哆哆嗦嗦爬出來,一臉土,一臉血,哭著說再也不當惡霸了,不要打了……平日的威風一掃而光。王漢元這才說,誰給倒些水,叫他把臉上的血洗淨。我告訴你屈孝仁,不准你給阿姨彙報。你要是彙報,我們把你的腿打折哩!
不彙報,不彙報……屈孝仁唯唯諾諾連連答應,但是他趁著洗了臉潑水的功夫跑出去了。
那天的仗打得真是痛快!福利院一夜之間打倒了一個“惡霸”。捱打的那天晚上,屈孝仁沒敢回宿舍睡覺,他在認識的馬營鎮來的娃娃們的房子裡睡了一夜。轉過天在他的要求下,阿姨把他轉移到另一間房睡去了。他自己都不敢來房子拿他的飯碗和毛巾刷牙缸子,還有他的被子。那時候我們一人蓋一床被子了,就是那種花格子被面的。還是一個馬營鎮的娃娃給他取走的。以後我們再也沒聽說他打過或者欺負過哪個娃娃。有時候我們和他在院子裡或是路上相遇,他瞪我們,但是不敢說啥,更不敢打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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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倒“惡霸”(9)
可是那次打仗我們也付出了代價,尤其是王漢元!那天屈孝仁跑出去之後就給李叔叔告狀了,說王漢元和我和年年教唆人打他了。李叔叔把我們都叫到他的辦公室追究原因,說屈孝仁欺負小娃娃不對,你們動手打屈孝仁也不對。結果給屈孝仁記大過一次,吃飯標準降一級,一個月;給我們一夥的王漢元也記大過一次,降低吃飯標準一個月。
我們在福利院吃飯分三個等級,大娃娃一頓一個四兩的饃饃,小娃娃三兩半,再小的只有二三兩。炊事員蒸饃饃的時候在饃上做出記號,一等的饃上籠之前在上邊切個“一”字形的刀印,二等的切個“十”字形的刀印,三等不切印印。一等和二等之間的差距是很明顯的,三等的比一等的饃饃小很多,吃湯麵也要少上一些。
那時候娃娃們最計較飯的多少,吃一樣的等級,如果誰看見分給自己的饃饃叫別人的饃饃粘走了一塊皮皮都心痛得不行,要叫值日生去找食堂調換,或是跟分飯的值日生吵仗:為啥把這個饃饃給我?如今由一等降為二等,王漢元的心裡確實是窩囊得很。我記得很清楚,降級的那天中午,值日生從飯盆裡把一個上邊有著“十”字形刀印的饃饃拿給王漢元,說,這是你的饃饃,食堂就這麼給的。王漢元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接過饃饃,把饃饃舉在手裡好久,端詳著,看著。他好久沒吃,眼睛裡淚汪汪的。我當時猶豫了一下,把已經吃了一半的饃饃掰了一小塊——也就是半個饃饃的四分之一——給了他,我說,給,你把這口饃饃吃上。王漢元先是不要,說,我吃你的饃饃做啥,你都吃不飽。我說,拿上拿上,你跟我還客氣啥呀。他就接過去吃了。這天晚上吃湯麵條,我也給他的碗裡撥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