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振海又“嗚嗚”哭了幾聲,用滿是老繭的粗糙的大手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擤了擤鼻涕,便哽咽著說起來:
“閨女呀,你大伯我心裡苦著呢!”付振海眯瞪著眼,伸平左手上還沾著眼淚的五個手指頭:“我有五個兒子,大的二十三,小的七歲。我努的眼藍,蓋起了兩處任務房(婚房),可兒媳婦還是一房也沒娶來!!!嗚嗚……
“我土裡刨食兒,平地裡蓋起的房子呀?!我……我……容易嗎我……還能讓我怎樣呀?要是爸爸能換兒媳婦,我……就去給他們換一個來。
“二白粥家怎麼了?不就是招待了一頓淨玉米麵的大稠白粥嘛?我也會,你們可是給領家來呀……嗚嗚……”
付振海說的語無倫次,田青青根本就不知道說的什麼。
“我們走吧。再聽也是這幾句。”溫曉旭說:“每回都是這樣,俺隊上的人都快背過了。”
“他喝醉了,一定口渴,我去給他端瓢水來。”田青青說著,“呱嗒”“呱嗒”向場院屋跑去。
回來的時候,卻沒那麼快了。因為走的一急,瓢裡的水就往外濺,田青青只好穩住身子,一步步往回走。
這時,付振海還在哭,還在翻來覆去地說那幾句話。
田青青把水瓢舉到付振海面前:“大伯,你口渴了吧?喝瓢水,解解乏。”
付振海聽說有水,眯著的眼睛看了看田青青手裡的水瓢,接過去,“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真甜!”付振海喝完後,又“吧唧”“吧唧”嘴,自言自語似的說。
喝完了水,付振海沒再言語,身子依著紅荊疙瘩,頭枕著右胳膊,不一會兒就打起呼嚕。
“他不哭了,咱走吧。”溫曉旭拽了田青青一把,說。
孩子們又都“呱嗒”“呱嗒”跑回場院裡。
一下午,田青青帶著田苗苗,和田薇薇幾個女孩子在場院裡玩兒跳房子的遊戲;男孩子則去野地裡開(投的意思)坷垃仗去了。直到傍黑,田薇薇她們走了以後,田青青才帶著田苗苗,到空間裡把昨天夜裡栽的蒲公英砍了來,預備晚上做菜吃。又把中午挖的沒擇完的蒲公英,移栽到騰出來的地方。
空間裡沒有雜草,蒲公英根本用不著擇。這讓田青青省了很多事。
做晚飯的時候,田青青有些猶豫:今天母親郝蘭欣在隊裡的勞動是人拉耙。這是個力氣活兒。十來個人(大部分都是婦女),拉著一張耙,長長的耙齒紮在土裡划行,上面還要坐著一個成年人壓耙,為的是耙齒扎的更深一些。不使出全部力氣,耙就走不動。人還得在耕過的暄土地裡走。灌一鞋土不說,一個走不對付,保不準就崴一下子腳,疼老長時間。半天下來,人暴的像個土猴子,累的精疲力竭。
父親田達林出積肥坑的活兒更累。人站在積肥坑裡,把裡面的糞肥一鍁鍁扔到積肥坑上沿兒。積肥坑有一人多深,要是出到最下面的時候,,得掄圓了膀子才能把糞肥扔出來。
這麼大的勞動強度,可他們吃的卻是菜窩頭、胡蘿蔔粘粥。一點兒油水也沒有?!
今晚我何不做一頓淨玉米麵粘粥,把胡蘿蔔切成片,用老五奶奶送來的植物油炒炒,再涼拌一盤焯蒲公英。還是那些東西,卻有了色、香、味,父母食慾一定大開。
田青青心裡這麼一想,又覺得有空間播種的玉米做後盾,便著手做起來。
天螞蚱眼兒(快黑)的時候,郝蘭欣無精打采地下工回來了。見大女兒正在做飯,小女兒趴在大女兒的後背上,小胳膊摟著大女兒的脖子,看灶火裡的火苗兒。大女兒一邊燒火,還一邊給小女兒說兒歌。
“青青,飯快熟了嗎?”郝蘭欣說著,把繩和隔拉(墊肩)放到一邊,趕緊舀水洗手洗臉——在地裡暴了一下午,身上臉上落了一層土,鼻子裡都能摳出泥塊子來。
田苗苗一見郝蘭欣,趔趄著朝她走去。田青青趕忙扶住她,對郝蘭欣說:“媽媽,飯一會兒就好,你洗了臉後,給妹妹喂兜兜(奶)去吧,連歇一會兒。拉了一天耙,晌午還推碾子來著,一定很累的。”
郝蘭欣聞聽心裡雞凍:有這麼懂事又能幹的大女兒,我真是享福多了!洗完了臉,抱起田苗苗,撫了撫田青青的頭,動情地說:“我懂事的孩子。”說完抱著田苗苗進了場院屋。
飯很快燒熟了。田青青掃了掃灶臺前面,拍打拍打身上的菸灰,走出臨時灶間。心想爸爸也該回來了,往場院道口一望,卻見奶奶田盧氏急急地走來。
“她來幹什麼?難道是為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