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得令我憂慮他是否還要借我對康熙實施其他的手段,以致半夜都會從這樣的惡夢中驚醒過來。康熙已經被他的伎倆騙了過去,並不知道我在這裡,我該如何保護自己、保護我心愛的人?
策妄阿拉布坦顯然心情極好,並沒有注意到我的沉默,或者注意到了卻並不放在心上也未可知,只是滔滔不絕地說著:“你還沒見過那達慕大會吧?那達慕在我們蒙語裡就是‘娛樂’或‘遊戲’的意思,每年的秋季都會在各大草原進行。會上,有大規模的祭祀活動,喇嘛們要焚香點燈,唸經頌佛,祈求神靈保佑,消災消難;還有摔跤、賽馬、射箭、賽布魯、套馬、武術、馬球這些比賽,晚上還有篝火宴會,大家彈著悠揚激昂的馬頭琴,載歌載舞,那種情形,你們漢人恐怕一輩子也不會想象得到了。”
我聽他說著,怦然心動。在二十一世紀的電視上曾經看過那達慕的盛況,那時人潮洶湧,場面混亂,如果那是真的,說不定我能夠混水摸魚,找到逃脫的方法也不一定!
劇烈跳動的心臟產生了過量的供血,我的臉上產生一陣燥熱,策妄阿拉布坦看著我,緊了緊攬在我腰際的手:“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
我嚇了一跳,急忙搖搖頭,不敢說話,怕顫抖的聲音洩露了我的心情。
他似笑非笑,左手繼續攬著我,右手撫上我的腮邊,低沉地笑著,說道:“就這麼想參加那達慕嗎?放心,我不會限制你的——當然,這要在我的‘嚴密保護’下才行。”
我愕然抬頭,看進他洞悉而略含嘲諷的眼中,只覺得脊樑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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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闊的大草原上,成千上萬的蒙古人,男女老少摩肩接踵,說說笑笑。射箭和摔跤的比賽剛剛完結,現在又開始了祭神舞,舞者帶著面具,踩著高蹺,打著莽式,驅趕著妖魔鬼怪。遠處,賽馬正在進行著,圍觀的群眾講一個空曠遼闊的場地圍在中央,中間留著環形的馬道,裡三層外三層,幾十匹馬正在起點上候著,待令旗一搖,立刻離弦似的飈衝出來。賽馬場上霎時間歡聲雷動,喊聲震天,就連遠離場地的主席這邊都聽得一清二楚。
我坐在最尊貴的主人席上,面前的矮几上擺滿了蘋果、梨、葡萄、哈密瓜、西瓜等等各色各樣的水果,旁邊則放著羊肉和烈酒。下一排是蒙古人的精神領袖喇嘛頭領,再接下去便是有權有勢的王公貴族。不過策妄阿拉布坦乃是避禍來到這裡,準葛爾目前的大汗仍然是葛爾丹,因此這喇嘛領袖和王公貴族便寒磣了許多。然而前來這裡參加那達慕的平民百姓卻與此形成鮮明對照,人數多到難以想象,可見策妄阿拉布坦在這裡是如何得人心。
不論是宴席上物資的豐富程度,還是參加者的總體生活水平,都讓我不得不推翻原來以為的博爾塔拉河流域荒蕪貧瘠的錯誤觀念。只是不知道是這裡原來就生活富足,還是在策妄阿拉布坦的領導下變成這樣?如果是後者,那就值得留心了。
他現在並不在主位上,但蒙古人對我的監視並沒松多少。這裡確實很熱鬧,秩序也很亂,但策妄阿拉布坦對我的防備卻令我找不到一丁點兒可乘之機,只能心急如焚,而又無計可施。
再也坐不住了,我猛地站起來,轉身欲走。兩個彪形大漢馬上攔在我身前,生硬地問道:“姑娘要到哪裡去?”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說道:“去看賽馬。”
“姑娘就在這裡看好了,王子說過了,你不能去人多的地方。”那兩人絲毫不讓。
一股怒火從我胸中燒起,連日來積累的焦躁和憂慮一下子爆發開來,我再也顧不得許多就要厲聲怒喝,然而眼角忽然飄過一個人影,我愣了一下,滿腹的怒火奇蹟般一下子消失殆盡。
取而代之的是疑惑與歡欣並存,我急忙認真看去,發現並不是自己眼花,狂喜在我心頭蔓延開來,我卻不得不故作鎮定以免惹人疑竇。
“那我去透透氣總行了吧?”我儘量淡然地說著,向著一處比較清靜的地方走去。
我暗暗觀察,那人影並沒有跟我一起移動,反而越過我走在前頭,然後走過一道土坡之後消失無蹤。我愣了一下,也往那邊走去。
那兩個“保鏢”自然是如影隨形,我只好道:“你們不要跟來,我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可是……”那兩人自是不肯。
我於是佯怒道:“這裡根本沒什麼人,我想跑也跑不掉,難道這樣也不能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嗎?!”
這是我在這裡第一次發怒,那兩人愣了一下,對視了一眼,只能勉為其難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