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雖有解藥,傷勢也並不算重,但因為受了驚嚇,莫馨言當晚便發起高燒。病來如山倒,去如抽絲,一直病懨懨了幾乎一個月,才略有起色。
“小姐,今天風和日麗,我們到外面曬曬太陽吧。”貼身侍女小蘭一邊替她梳洗一邊道。
“好啊。”她點點頭,悶在房裡的確太久了!
將烏黑柔順的長髮挽起一個髻,僅在上面插了根白玉簪子,襯著那一臉如雪般晶瑩的肌膚,雖是略有病態,卻更增添了異樣柔弱的風情,絕豔中透著動人心魄的清美。
小蘭不禁嘆道:“好美!”
她微微一笑,凝視著鏡中的自己。是嗎?真的美嗎?但是為什麼,從那個人眼中卻看不到半點別人眼中常有的驚豔讚歎之色呢?彷彿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他的眼中,從來都沒有半絲情緒的流露,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小姐,繡架中的牡丹圖手絹,你只繡了一半,要不要我收起來?”小蘭問道。
“不,把它搬到外面去吧,我想繼續繡。”莫馨言道。
蓮閣的院子,遍種牡丹,洛陽素以牡丹聞名,蓮閣內,更是收集了數十株名貴品種,從雍容華貴的陽春白雪,到一支獨秀的翠玉峰,從粉紅蝶舞,到從外省移植來的繡獅頭……應有盡有。
坐在石凳上,支起編架,莫馨言專心編著手上的牡丹絹帕!
“小姐真是心靈手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誰娶了你,真是福氣。”小蘭含笑看著她繡圖。
莫馨言淡淡一笑。
“小姐,這個月我們還去風穴寺朝香嗎?”
“算了吧,我可不想再出什麼亂子,上次的事情,已經害凌護衛面壁思過三天。”莫馨言搖搖頭道。
“不是我多嘴。”小蘭道:“我看凌護衛的確要好好思過才行!”
“怎麼了?為什麼這麼說?”莫馨言不解道。
“雖然我也知道上次凌護衛是為了救小姐,逼不得已才會撕開你的衣裳,但是……你畢竟是個清清白白的小姐,他也該有所顧忌才對。”
“可是當時情況那麼危急。”莫馨言臉頰一紅。
“我知道,可是不管怎麼樣,我總覺得他佔了你的便宜。”小蘭道:“而且……我總覺得凌護衛太過狂妄,根本不像一個護衛的樣子。”
“自從你我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就是這個樣子,不是嗎?”莫馨言道。
“是啊。”小蘭不禁點頭道:“不過小姐,你聽說了嗎?他已經連著好幾天沒有在莊內就宿,聽其他護衛說,都是歇在煙雨樓。”
“煙雨樓,是什麼地方?”莫馨言問道。
“小姐,你連這都不知道?那是洛陽最著名的妓院!”
她心中一顫,一針扎入自己的手指。“哎喲”輕呼一聲,只見血珠從手指尖如淚般汨汨而出。
“扎手了嗎?”小蘭關心地問道,連忙遞過一塊手絹。
接過手絹,她壓住傷口,手指上的疼痛彷彿麻木了般一點也感覺不到,惟一能感到的,便是胸口起起伏伏的揪痛。
耳邊,還聽到小蘭繼續絮絮叨叨。“聽說他已經做了煙雨樓最紅頭牌的入幕之賓。那個女子還宣稱,只要凌護衛能娶她,即使為妾,她也願意倒貼進門,我還真沒見過那麼無恥的女人!果然是歡場中的女子,這樣沒臉的事情都做得出!”
“是嗎?”她喃喃道,握緊手指,只覺滿嘴的苦澀。
“其實也難怪……”她緩緩說道,望著滿園芬芳的牡丹,眼中有掩飾不住的悵然之色。
“嗯?”小蘭不解地歪頭看她。
“天下只有專情的女子,卻沒有專情的男子。”莫馨言嘆道,定定神,拿起針線,繼續編著牡丹圖。
縷縷線絲繞在手上,繞得心兒,也亂了。
印心亭邊,亭上有月,月明星稀。
亭中有琴,琴聲悠揚,如泣似訴,只見琴上纖指飛揚,素手冷弦相互應和,高山流水般的音律,正如湖面的流光般汨汨流動。
彈琴的女子,在清淡月光、鄰鄰水波映照下,依稀可辨,她的身形纖細優美,一襲白衣如雪,披散的黑髮微微飄揚,猶如夢中之人般幽遠清雅。
莫馨言不知自己已經在亭裡彈了多久的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彈琴,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彈過了。
摒退了身邊所有貼身丫環,只有自己一個人,面對湖水、明月、疏星,抒發著心裡的鬱悶和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