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菊情緒很低,只將目光投遞與無邊黑暗的窗外,微微出了片刻的神,才道:“此事還請三小姐回了老太太,就說奴婢實在配不上少爺,請她老人家另外擇門第相當的女子吧。奴婢……奴婢這一輩子就伺候三小姐您了。”
陸淑怡扶額,長吐一口氣道:“你別固執好不好?我外祖母說了,所謂身份門第不過是個面子話而已,她不在乎的,所以你又何必在意?”
墨菊抿了抿嘴,就聽陸淑怡道:“若是我舅舅心裡也接納你呢?到時候你就真打算拒絕他?”
墨菊神情微微一滯,口中喃喃道:“我會拒絕他嗎?”
答案應該是否定的,她應該不會拒絕他吧。
猶記她剛入吳府的時候,什麼規矩都不懂,膽子又小,也不敢同旁人多言,受了委屈就只會躲到無人的地方哭。
記得那日她又不小心打翻了兩個白瓷茶碗,被嬤嬤懲罰不讓吃飯。
她就那麼躲在廚房裡蜷縮成一團不停的哭,但是又不敢哭出聲音。只能默默的流著眼淚。
就在她哭的正傷心的時候,吳成出現了,他手裡還拿著兩個肉包子,笑呵呵的遞給了她,安慰她道:“你別哭了,不過是兩個茶碗罷了,壞了便壞了吧,不打緊的。”
還對她道:“我知道你的父母已經去了,心裡一定很難過吧?我告訴你,我的父親也去了。但是我不想哭。因為我哭我娘就會哭,我不想讓我娘哭,所以我才會一直的笑……”
她還記得當年吳成對她說出這番話時眼角的晶瑩和倔強的模樣,彷彿一幅畫定格在了她的腦海裡。而這幅畫一定格就是十年。
十年間。她同吳成都長成了大人。但是她從未有一刻會忘記那日他對她說過的話,更未曾忘記過他臉上倔強而又傷感的表情。
即便後來吳成變的吊兒郎當,即便他不務正業。但是在她心裡,他始終是那個善良到怕母親傷心就不敢哭出來的男孩子,始終是那個在她飢餓難過時安慰她給她肉包子的男孩子。
只不過她深知身份微賤,所以一直將這份感情深深埋在心中,從未外露。
“你喜歡我舅舅對不對?”陸淑怡靜靜凝視著墨菊,看著茶煙嫋嫋,在墨菊的眼眸上罩上了一層煙霧。
墨菊咬了咬唇,垂眼靜默許久才慢慢點了點頭,承認道:“對,您猜的沒錯。”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陸淑怡又問了一句。
墨菊就沉聲道:“從八歲開始的”
八歲?
陸淑怡張大了嘴巴,有些吃驚。她以為墨菊喜歡她舅舅,最多也就這幾年的事情而已,沒想到會那麼早。
十年了,墨菊竟然將這份心思壓了十年,十年間她得有多煎熬?
陸淑怡看向墨菊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佩服。
墨菊卻輕輕揚起了唇角,釋然的說起了當年吳成安慰她給她肉包子的事情。
她微笑道:“您可能想不到吧,我就是因為那兩個肉包子,還有你舅舅當時隱忍卻又堅強的表情而喜歡上他的。”
話說開了,她也願意袒露心聲。
“原來是這樣……”陸淑怡眨了眨眼睛,不由感慨道:“原來舅舅的心思竟然如此細膩,從前只知他喜歡嘻嘻哈哈的,卻不知道他內心還是會難過。”
陸淑怡喝了一口茶,她再一次懂得表面上看到的快樂未必就是真的快樂。
“是呀。”墨菊笑容淡了些,心疼道:“所以我每次看到公子都覺得很難過,我都很希望能有一個真真懂他的人伺候他。”
“難道你不是懂他的人嗎?”陸淑怡抓了話茬立刻反問。
墨菊的臉上紅兒一下,她搖頭道:“我瞭解他,也懂他,但是我也知道我的身份。”
她再次將話題扯到了身份問題上。
陸淑怡再次扶額,只能道:“我都說過了身份真的不是問題。”最後她乾脆耍賴道:“反正我不管了,若是我舅舅願意這門婚事,你就必須給我嫁過去。”
墨菊:“……”
陸淑怡就放了茶盞鄭重道:“你知道現在我舅舅的年紀有多尷尬嗎?若是婚事再定不下來,我外祖母都快愁死了。還有,吳家現在生意越來越好,背後又有霍家助力,往後肯定有許多生意場上的人會打我舅舅的主意。那些千金固然門第好,但是她們有誰瞭解我舅舅?怕是沒有吧。而這一點,你卻比她們強許多,而且你又深知我外祖母的喜惡,將來當了吳家的兒媳婦,一定是個特別孝順的兒媳婦。”
墨菊的臉登時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