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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貿大樓倒塌後,曼哈頓下城當天就被軍警圍了起來。
從各地調來的警察將下城分成了從裡到外三個區域。世貿大樓周圍將近四平方公里的地區是災區的核心,每條路口都被嚴格把守,只允許沒來得及逃出的人往外出,不許逃出的人往裡進,那是真正的圍城。曲哲家離世貿中心太近,被圍在裡面成了重災區,他和杭湛跑出來時什麼生活用品都沒拿,從海娜家搬出來第二天兩手空空地住進了中城一家舊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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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節:任何人都不準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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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哲在事發後第二天,企圖闖關回家去拿東西。經過兩層關卡以後,在離家1公里處,被警察攔住,攔曲哲的是一個外地警察,對當地情況並不熟悉,他只是重複一句話:
“任何人都不準進入。”
世貿大樓大火仍在燃燒,曲哲住的公寓近在咫尺,如果廢墟大火的方向改變,就可能燒到曲哲的公寓樓了。曲哲已經損失了辦公室,不能再失去家了,怎麼也得在公寓樓被波及前搶救出點東西。因為家裡不僅有個人的重要資料,身份證和護照,還有一些貴重物品和現金。住的旅館什麼都不提供,連洗漱的用具都沒有,總不能缺什麼都花錢買,讓家裡邊的東西白白浪費著。
在旅館越住越鬱悶,訊息都是壞的,世貿中心附近接二連三倒了七座樓,把旁邊幾個樓都連帶砸壞了。他們住的公寓樓地基不穩,電視新聞中幾次預言要倒塌。
曲哲坐不住,每天都爬到王昆住的樓頂,拿望遠鏡眺望世貿中心。那裡的大火燒了十幾天,燒涼了他的心。他在那樓頂一待就是一小時,緊盯著濃煙中的炮臺公園區,就為了能看看煙霧後面他住的公寓樓的影子是否還矗立在那裡。王昆每次都陪他上來,又默默地獨自離去。
唯唯換了環境,一時不適應。那個中國人開的旅館有蟑螂出沒,曲哲在西方生活多年,很久沒有這樣的體驗了,說中國話,吃中國飯,早晚都去食堂,連看見蟑螂都倍感親切。他已經多年沒有看到這種小東西了,不知是國人帶來的家鄉特產,還是紐約本地貨,反正它們長得都一樣。
唯唯卻沒有這個雅興,從小她就怕蟲子,不敢獨自上房間的廁所,那正是蟑螂出沒的地方。每次去廁所,她必定拉上爸爸,讓他坐在浴池上看著,等她出門以後再衝水,不然就憋著。
曲哲擔心她大便乾燥,像她媽媽似的,就不厭其煩地提醒她如廁。於是她覺得解了一次大便,就是給爸爸辦了件大好事。憋了兩天以後,她終於在兩小時拉了兩次,好像立了多大的功,提上褲子以後,她憤憤地說:
“今天為你拉了兩次。”
曲哲反問道:
“你自己上廁所,怎麼是為我拉的呢?”
她一本正經地回答:
“當然是為你,不然我早憋回去了。”
在裡屋的杭湛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偷偷笑。看來以後曲哲得照看兩個女人上廁所了。
便秘是女人的通病,杭湛的情況更嚴重,她上廁所跟母雞生蛋一樣不能被打攪。而且她一換環境,就上不了廁所,上不了廁所,就憋得慌。一天她還能忍受,到第二天就得把氣撒到曲哲頭上,每次她便秘以後,或來例假之前,都是曲哲厄運當頭的時候。
杭湛頭痛的毛病也是與生俱來。她一頭痛就情緒不好,情緒不好就反應激烈,一反應激烈就得和曲哲吵架。杭湛平時的生活範圍比較窄,婚後大部分時間沒有工作,孩子和丈夫就是她的生活中心,頭痛的時候就會向這個中心發洩。曲哲常常被她無緣無故地發火所激怒,杭湛一個月頭痛一次,加上每個月來例假,曲哲的煩惱就有好幾天。
曲哲曾經想畫出她例假的圖表,以便算出每個月家庭和諧的日子,至少她這個毛病是正態分佈,時間段可以算出。但如果加上她頭痛的日子再加便秘,那分佈點就像天上繁星,根本沒有規律可言。曲哲只好放棄,覺得女人是本天書,儘管天天讀,竟比他學過的任何教科書都難懂。
杭湛好的時候又和綿羊一樣,曲哲可以充分顯示大丈夫的威風。她知道曲哲有晚上寫作的習慣,還要讓她當秘書記錄,自己躺在那裡口述。有一次她收拾完碗筷,拿著紙和她的專用鋼筆,像學生般坐在桌前,靜靜地等在那裡。曲哲回頭看她單純的樣子,扳起臉正色說:
“你以為寫作靈感和大便一樣,想出來就出來麼?我也有便秘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