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擴一琢磨,似乎是這麼回事兒。不過,每天鋪天蓋地而來的南洋事務和福建路海上貿易事務,都已經讓大宋天子快要沒有臨幸后妃的時間了,哪裡還有工夫去管禮部的科舉?再說了,趙汝愚和史彌遠上書朝廷,說暫時實行。如果效果不過,下次科舉還能再改回原來的方案。這麼一思忖,也就沒什麼不妥的了。
於是,御筆一揮,在趙汝愚的奏摺上,就批了個“準”!
“朝廷這是有失偏頗了……”朱熹看著禮部下發各地的通知,忍不住捋了捋花白的鬍子,搖頭嘆道:“如果這次試行的不好,三年之後改過來。豈不是耽誤了一代學子。人生有多少青春,又有多少個三年?禮部只是一句話,就讓人蹉跎三年,豈不是讓人扼腕?”
學堂裡的氣氛壓抑的可怕,所有的人都已經看到了那份通知。其中荊湖路只有可憐的十個錄取名額。如果說,那些學生馬上就暴跳如雷,又或者指天罵地。朱熹也就不擔心了,他太瞭解自己的學生,正因為這可怕的寂靜,他才明白,自己的學生們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去……朱熹忽然想到了這句話,似乎從韓風的口中聽過。他知道,自己的學生不會就這麼等待命運的安排,爆發,一定會爆發!
張驀站了起來,手中握著一卷論語,因為憤怒,紙做的書卷已經被捏的不成形,他的拳頭一直在顫抖,半晌,才憤憤不平的說道:“先生,這是禮部的陰謀。荊湖路別的地方不說,我們嶽麓書院往年就不止考出十名進士了。如果把名額卡死在十個,對荊湖路十年寒窗的學子們,怎麼公平?憑什麼因為我們生在荊湖路,就要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才華顯然不如我們的外地人金榜題名?”
“我不服!”張驀擲地有聲。
緩緩的,學堂裡的學子接二連三的站了起來,沉默而又堅定的將略顯瘦弱的身體挺的筆直。年輕的臉上從不掩飾自己的憤怒,這麼多人站在一起,迫使朱熹不得不昂起頭來看著自己的學生們。
在官場浮浮沉沉了這麼多年,朱熹當然知道禮部到底想要做些什麼。趙汝愚更是自己多年的交情,可這當兒,交情沒有用。官場上,利字為先!趙汝愚不可能會為了自己放棄一個如此好的機會,可以把天下士人捏在手中的機會。
“唉……”朱熹長長的嘆了口氣,緩緩起身走到窗前,揮了揮手:“去吧,想做什麼就去做。雖然,這天下並沒有多少公平,可你若是不爭取,就永遠沒有公平可言!”
張驀一步步走到朱熹的身邊,衝著已經略顯佝僂的身軀,彎下腰,深深一鞠躬,隨即頭也不回的走出學堂。紛雜的腳步聲在張驀身後響起,一個又一個年輕的書生,隨在張驀的身後走出書院。
‘惟楚有才,於斯為盛’!這八字對聯,在嶽麓書院的門口,平淡而不張揚。就像一雙雙生活的眼睛,看著那些學子們走出書院的大門。
張驀走在最前方,雙目直視。不知不覺中,許多各個學堂的學生們加入了嶽麓書院的隊伍,只要是讀書人都知道禮部最新下達的公文,街頭坊間也知道這些學子們到底為什麼走上街頭。只不過,老百姓們更多的是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們走過去……
腳步聲並不整齊,卻顯得很沉重;天色並不陰霾,卻毫無生氣;學生們並非走上戰場,卻帶著一往無前的悲壯。
數以百計的隊伍停在長沙府衙的門口,張驀丟下手中的《論語》,矯健的翻身站在衙門口的石獅子頭上,雙手高高舉起,往下一壓,略顯喧鬧的人群漸漸平靜下來。
“諸位同窗,鄉親們。你們每天從嶽麓書院門前走過的時候,可曾看到那句話——惟楚有才,於斯為盛。上一句出自《左傳襄公二十六年》,下聯出自《論語泰伯》。這兩句話,說的就是我們嶽麓書院,我們荊湖百姓人才輩出的歷史。嶽麓書院這四字匾額,是真宗皇帝親筆題的。”
張驀頓了頓,高聲叫道:“現在禮部說,荊湖路只取十名進士。這不是今天中午只買一棵白菜這麼簡單。十名進士……你們知道過去三次科舉,我們荊湖路一共出了多少進士嗎?一百多名。一百多名啊!!如今,只能取十人,這憑什麼?”
看著外圍那些沉默的百姓,張驀慘然一笑:“鄉親們,這並非跟你們沒有關係。你們可曾想過,如果長久下去。你們的孩子在荊湖路就再也沒有出路了。人生短短數十年,假如一個人從二十歲參加科舉到五十歲,最多也就考十一次。而十一次科舉,荊湖路只能有一百一十名進士。我們荊湖路數百萬人,三十年繁衍何止千萬?千萬人中取一百一十人。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