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順應官兵的意思,咱們主動上書朝廷,不要開拔費,南下去教訓那些南洋蠻子……那時候,帶上少爺,想給少爺弄幾份軍功,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陳潮平面色凜然的看著親兵隊長,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下南洋這件事,嶽麓雜談和西湖議事已經吵得天翻地覆了。我個人是不贊成下南洋的,堂堂天朝上國,應該以德報怨,用仁愛感化那些番邦小國。怎麼能擅自動用刀兵呢……”
親兵隊長急了,連聲說道:“大人,除了這個辦法之外,少爺起碼要在軍中吃兩三年的苦啊。況且,將功補過之後,少爺還可以恢復功名,再考科舉。如果不這麼做,少爺這輩子的前途……”
“別說了!”陳潮平疲憊的揮了揮手:“你也餓了,先回家去吃飯吧。這件事,讓我想想。”
親兵隊長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看到陳潮平濃眉緊緊鎖在一起,眼角的魚尾紋彷彿深了不少,月光下,他的頭髮顯得有些花白。他知道統制大人已經是心力交瘁了,便不再多說,抱拳施禮後,退出書房。
沿著院牆,親兵隊長從陳府側門走了出去,街上十分寂靜,沿著小路一直朝家走去。轉過一條衚衕,忽然看到前方有幾個人,為首男子抱著膀子,懶洋洋的靠在一棵大樹上,衝自己招了招手。
“韓大人,你吩咐的事,我已經照辦了。”親兵隊長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施禮道:“那你答應我的……”
“放心。你欠下的賭債,明天就全清了。”韓風從懷裡取出幾張票據,塞在他手中,輕聲說道:“我已經派人去臨安將羅御醫請來廣州給你父親治病了。羅御醫妙手回春,尤其對於心疼病很是拿手。”
“想要請名醫,不夠錢可以想別的辦法,借不到也別指望賭能賺錢。這世上,十賭九騙,從來都沒有贏家的。這些錢,你隨便找個錢莊就能兌換,好好給你父親治病吧。”
親兵隊長神情複雜的看著韓風,低聲問道:“真的對統制大人沒有壞處?”
“有壞處的話,陳家方會那麼坦率的認罪嗎?”韓風滿不在意的揮了揮手:“無非就是擔驚受怕幾天罷了。”
寂靜的夜裡,銀色月光下,那個孤獨的身影帶著千愁萬緒緩緩消失在夜幕之中。韓風等人目送他離開。
天色剛剛大亮,早起的僕人走進陳潮平的書房裡,想要打掃一番。卻看到書桌上的蠟燭早已燃盡,長長的紅紅的燭淚順著燭臺滴落下來,流了一桌子。陳潮平困頓的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發出輕微的鼾聲。
他的面前放著兩封已經寫完的公文,滿地扔的都是紙團。僕人不敢打擾,想要退出去,卻驚醒了陳潮平。
水師統制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體,把面前的公文遞了過去:“用火漆給我封好,然後吩咐下去,加急送往臨安兵部和樞密院各一份。”
做賊心虛的親兵隊長一大清早就來到陳府候命,此刻就站在書房外,聽見陳潮平的聲音,心中一動,急忙快步搶入書房,失聲叫道:“大人……”
“出去!”陳潮平對那個僕人揮了揮手:“把門帶上。”
看著房門關上,腳步聲順著廊臺漸漸消散,陳潮平輕聲說道:“或許,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我不是聖人,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兒子受罪。”
“少爺一定會沒事的。”親兵隊長連聲安慰道。
廣州水師的公文一大清早就送了出去,轉到驛站之後,驛臣們火速帶著公文一路朝東北方狂奔而去。陳潮平心中一塊大石頭彷彿落了地,又覺得有些空虛,騎著戰馬,悠悠盪盪的朝廣州郊外走去。或許只有空曠無際的野外,才能讓他的心情輕鬆一點吧。
身後隨行著的親兵,一個個沉默無言,一行人充滿了寂寥的氣氛。陣陣微風吹來,捲起地上的細沙,輕輕拂過人面,冬天為何總是這麼落寞?陳潮平悠悠的嘆了口氣,隨手把玩著手中的馬鞭。
忽然間,水師統制按住了馬頭,臉色一片鐵青。緊隨其後的親兵不明就裡,順著大人的目光望去。
遠遠的,一男一女正說笑著從花圃裡摘花,那個男子捲起袖子,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將美麗的花朵剪落下來,隨手將一朵嬌豔的花兒帶在他身邊女子的髮梢,那女子嬌羞無限,低下頭去。兩人正嬉笑間,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轉過臉來,正好和陳潮平對視在一起。
那個年輕男子站起身來,老老實實的叫道:“爹!”
“你不是應該在廣州大牢裡嗎?”陳潮平跳下戰馬,馬鞭緊緊攥在手中,怒目看著兒子,一字一句的問道:“你不是已經認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