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戈爾巴喬夫,這位頭頂長著紅色胎記的、面目和善的蘇聯政治家似乎有一種魔力,深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隱約感到這將是一個不平凡的人:他與老態龍鍾的、北極熊似的勃列日涅夫多麼的不同啊!我在收聽莫斯科廣播電臺的時候注意到了這樣一個現象:以前莫斯科廣播電臺總是稱中國政府為“北京統治者”,戈爾巴喬夫上臺以後不久就改成了“我們偉大的鄰邦,社會主義中國”。
《一個普通中國人的家族史》 第七章 黃金時代(1984~1987) 五、扶危助困
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我們所在的那個家屬院裡,絕大多數工人家庭生活雖然有了好轉,但也只是實現了溫飽而已,仍然是談不上什麼財富的。財富這個東西,需要一代人甚至幾代人不斷地積累,聚沙成塔。在剛剛改革開放不久,人們一般都是白手起家的,都還沒什麼積累。其中有一位林師傅,他的家裡有四個孩子,老婆沒工作,還有兩位老人需要養活,因此日子非常困難。全家過年時連肉都買不起,包頓白菜餃子就算過年了。
我的父親母親是從極度貧困裡走過來的,知道沒有錢是什麼滋味,更知道人困難時是多麼需要幫助。當時我們家的經濟條件已經獲得了一定改善,父母就想辦法幫助林師傅家。為什麼想幫林師傅呢?原因是林師傅雖然特窮,但非常有責任心,對孩子盡心盡責。當時工人中很多人不怎麼管孩子,自己每天渾渾噩噩地打牌混日子,孩子隨便長。林師傅這個人非常勤勞,從來不打牌浪費時間,節衣縮食供幾個孩子上學,孩子成績也不錯。林師傅也是個有自尊的人,窮成那樣從不主動開口向人求助,只是自己默默地幹活。林師傅也是個實在人,一步一個腳印,比那些張嘴就借三萬、五萬,夢想著做“大買賣”的人,塌實多了。無奈家裡負擔太重,老婆又沒工作,當時一個月就那麼幾十塊錢,再勤勞也翻不了身。
林師傅家孩子上學時,窮得連作業本、草稿紙都買不起。林師傅經常從單位拿一些過期報紙回家,孩子們就在報紙邊緣的空白處演算題目。當時我母親在財務股,知道這個情況後,經常從單位領一些空白的信紙和財務報表回家交給林師傅。林師傅的幾個孩子也是很有志氣的人,非常節約,演算時先用鉛筆寫一遍,又用藍色墨水寫一遍,最後再用黑墨水寫一遍,一張紙要反覆用三遍。母親就把這些用過的草稿紙拿過來給我看,說,你看人家林師傅的孩子,家裡條件這麼差成績都這麼好;咱們家條件強多了,你要是不好好學習,對得起誰?
當時,鐵Z局有不少家屬做褲子賣掙錢,林師傅老婆也想幹這行,可是家裡沒本錢,買不起縫紉機,也租不起門面房。後來林師傅實在沒辦法了,就狠狠心拉下面子到我們家借五十塊錢做本錢。我的母親一聽就說:五十塊錢哪裡夠啊?於是,就主動弄了五百塊錢送給林師傅,還幫著她在縣城最繁華的市場裡租了一處櫃檯。那個時候,五百塊錢不是一個小數字:一個工人工資一個月也不過幾十塊錢;我母親當年在太谷糠醛廠做苦力時,要背五萬個五十斤重的麻袋上山,才能掙到五百塊錢。後來林師傅老婆做褲子逐漸上了路,家境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幾個孩子也都很爭氣,兩個考上了大學,兩個考上了中專。
林師傅這人有骨氣,條件稍微一好就要還錢,可我父母不要,說等孩子們都工作了再還不遲。就這樣,直到九十年代後期,林師傅最後一個孩子大學畢業參加了工作,我父母隨我到武漢落戶臨走時才收下林師傅還的錢。還錢那天,林師傅兩口子帶著幾個從外地趕回來的孩子,拿了兩千塊錢過來。林師傅是粗人,平時也不怎麼愛說話,但那天的話卻讓我父母感動得掉眼淚。他說,借這錢時,孩子們都還是小樹苗,今天都長成大樹了,可咱們都已經老了。不過咱們這一輩子也沒白受苦,孩子們個個都挺有出息的。這錢借了十幾年,也應該有點利息了,兩千都不算多,大哥大嫂不嫌少的話,就收下吧。我父母再三推辭,林師傅執意要給,最後父母還是隻收了五百。
除了幫林師傅家,我們家還幫助過一家,那家人姓常,是母親線上材廠的同事。線材廠出事後,常師傅被判了一年刑,出獄後單位把他開除了,家裡一貧如洗。常師傅想做小生意謀生,當時借了一圈,沒幾個人借錢給他,於是向我們家求助。雖然我母親當時早就不線上材廠了,但還念著當年老工友的情誼,就送了五百塊錢過去。後來常師傅又混發達了,家裡有了好幾十萬,但對當年借錢的事卻絕口不提。到了一九九三年,由於通貨膨脹和老人相繼去世,再加上我和姐姐上學,家裡暫時又困難起來,母親就跟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