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T城的目的是去她家提親。兩年前我曾經帶她私奔過。她家裡人現在為這件事情非常恨我。可是以後再也不用恨了,我現在的模樣他們怕都來不及。”
“你捨得就這麼算了?”
“不捨得又能怎麼樣?”
“我覺得你應該告訴她真相”,劉義勸我,“我在城裡做保安的時候,曾經有一次被當成小偷幫兇抓進了公安局,很多人都不相信我,我後來被判了6個月,這6個月,我愛人每個星期都會過去看我。因為我曾經告訴她說我是無辜的。結果她就信了。就這樣,後來出獄我 們就結婚了。”
“呵呵,那你當時是不是無辜的呢?”
“當然是了”,他說,“喜歡一個人不能只注重表面,真的,人心還是善良的,只是因為人言可畏,所以才有那麼多人堅持不到最後。”
“是啊”,我長嘆一口氣,“出了這回事情也好,這樣她就可以安心去日本了。”
“誰去日本?你愛人?”
“是的。”
“她什麼時候走?動完手術還來得及嗎?”他緊張起來。
“動什麼手術?”我問,“我說過要動手術麼?”
“可你的臉……唉,我跟我愛人商量過了,等湊夠錢就送你去醫院整容。”
“可憐我?”
“一開始的時候我們確實想過逃避責任的,你也看見了,我們的日子真的不富裕,可後來仔細想想不能這樣,你是個好人,真的,你一沒逼我們要錢,二沒告我們去法院,我們,我們真的過意不去……”從他的眼睛裡,我能看出他說的都是真的。
“這張臉我會想辦法的”,我安慰他,“如果有了錢就趕緊帶孩子看病去,他還小,你看他多可愛。”
“可是……”
“甭可是了!”我打斷他,“我賺錢比你們容易,你別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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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院子裡的狗叫聲吵醒。
我小心地下床穿衣,蹣跚著出了門。
天上的太陽剛升起來一點,但已經有了暖意。我沿著村邊的小路走了很遠很遠。說實話,我喜歡這種皮鞋踩在黃土上的感覺,很真實,也很纏綿。
我們死後都會埋進這些黃土,我想,就像前面大路上開過來的那輛紅色夏利轎車身後揚起的塵土,那將是我們飛翔的一生。
嘎——車子到我身旁突然停下來。我以為是打聽路的,所以沒理會。
該開飯了,我想,於是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和脖子上的圍巾,遮住那張醜陋的臉,往回走。
“等一下!”車上下來一個人。
“幹嗎?”我側身轉過去,只露右邊臉。
“衣峰!”車上又下來一個人。陳言?怎麼會是陳言?他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衣峰!”陳言撲過來。
“你怎麼會來這裡?”我躲開,背過身去。
“衣峰,不管你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我都跟定你了,你不要這樣好嗎?你轉過身來看看我。”陳言一把拽住我的衣服。
“我現在已經不是衣峰了”,我說,“衣峰已經死了,你不用再來找我,你走吧。”
“衣峰!”陳言哭了。
“咱們的路已經走到了盡頭,現在我累了,你就別再糾纏下去了,我也不會再去糾纏你,我走了。”說完,我甩開她的手,往村裡走去。
“衣峰!”陳言追上來,“衣峰,咱們不是說好了嗎?你不是答應過我說回杭州結婚的嗎?”
“我現在反悔了。”
“不是!不是!”陳言衝過來擋住我的去路,“你愛我,我也愛你,你知道。”她的哭聲越來越大,雙手攥成拳頭雨點一般落在我的胸前,“你看我一眼好嗎?你不要轉過去。不要!”她歇斯底里地狂哮不止。
“好的”,我扭過腦袋,“就一眼,看完你就走。”
“你怕嗎?”陳言顛起腳尖兒,拉下我的圍巾,撫摸我的臉,“衣峰,你怕嗎?你怕嗎?”她一邊撫摸一邊哭。
“不怕!”我冷冷地看她一眼,低下頭。
“不怕你躲著我?!”陳言憤怒起來,雙手又捶過來,“你以為我會那麼懦弱嗎?”
“你?!”較之方才,她捶得更用力了,我站立不住,身不由己地後退兩步,一不小心,跌進溝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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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的又是白色。
看我醒來,陳言幫我墊起枕頭,“我一著急就……我不是故意的!”她說。她像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