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魏忠賢停止了行動,他知道,要打破目前的僵局,必須繼續等待。
此後的三年裡,悄無聲息之中,他不斷排擠東林黨,安插自己的親信,投靠他的人越來越多,他的黨羽越來越龐大,實力越來越強,但他仍在沉默中等待。
因為他已看清,這個看似強大的東林黨,實際上非常脆弱,吏部尚書趙南星不可怕,僉都御史左光斗不可怕,甚至首輔葉向高,也只是一個軟弱的盟友。
真正強大的,只有這個連舉人都考不上,地位卑微,卻機智過人,狡猾到底的汪文言,要解決東林黨,必須除掉這個人,沒有任何捷徑。
這是一件非常冒險的事,魏忠賢不喜歡冒險,所以他選擇等待。
但事情的發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包括魏忠賢在內。
天啟四年(1624)吏科給事中阮大鋮上書,彈劾汪文言、左光斗互相勾結,禍亂朝政。
熱鬧就此開始,閹黨紛紛加入,趁機攻擊東林黨,左光斗也不甘示弱,參與論戰,朝廷上下,口水滔滔,汪文言被免職,連首輔葉向高也申請辭職,亂得不可開交。
但諷刺的是,對於這件事,魏忠賢事先可能並不知道。
這事之所以鬧起來,無非是因為吏科都給事中退了,位置空出來,阮大鋮想要進步,就開始四處活動,拉關係。
偏偏東林黨不吃這套,人事部長趙南星聽說這事後,索性直接讓他滾出朝廷,連給事中都不給幹。阮大鋮知道後,十分憤怒,決定告左光斗的黑狀。
這是句看上去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趙南星讓他滾,關左光斗何事?
原因在於,左光斗是阮大鋮的老鄉,當年阮大鋮進京,就是左光斗抬舉的。所以現在他升不了官,就要找左光斗的麻煩。
看起來,這個說法仍然比較亂,不過跟“因為生在荊楚之地,所以就叫萌萌”之類的邏輯相比,這種想法還算正常。
這位邏輯“還算正常”的阮大鋮先生,真算是奇人。可以多說幾句。後來他加入了閹黨,跟著魏忠賢混,混砸了又跑到南京,跟著南明混,南明混砸了,他又加入滿清,在滿清軍營裡,他演出了人生中最精彩,最無恥的一幕。
作為投降的漢奸,他毫無羞恥之心,還經常和滿清將領說話。白天說完,晚上接著說,說得人家受不了,對他說:您口才真好,可我們明天早起還要打仗,早點洗了睡吧。
此後不久,他因急於搶功跑得太快,猝死於軍中。
但在當時,阮大鋮先生這個以怨報德的黑狀,只是導火索。真正讓魏公公極為憤怒,痛下殺手的,是另一件事。準確地說,是另一筆錢。
其實一直以來,魏公公雖和東林黨勢不兩立,卻只有公憤,並無私仇。但幾乎就在阮大鋮上書的同一時刻,魏公公得到訊息,他的一筆生意黃了,就黃在東林黨的手上。
這筆生意值四萬兩銀子,和他做生意的人,叫熊廷弼。
希望大家還記得這兄弟,自從回京後,他已經被關了兩年多了,由於情節嚴重,上到皇帝下到刑部,傾向性意見相當一致——殺。
事到如今,只能開展自救了,熊廷弼開始積極活動,找人疏通關係,希望能送點錢,救回這條命。
七轉八轉,他終於找到了一位叫做汪文言的救星,據說此人神通廣大,手到擒來。
汪文言答應了,開始活動,他七轉八轉,找到了一個能辦事的人——魏忠賢。
當然,鑑於魏忠賢同志對他極度痛恨,幹這件事的時候,他沒有露面,而是找人代理。
魏忠賢接到訊息,欣然同意,並開出了價碼——四萬兩,熊廷弼不死。
汪文言非常高興,立刻回覆了熊廷弼,告訴他這個好訊息,以及所需銀子的數量(很可能不是四萬兩,畢竟中間人也要收費)
以汪文言的秉性,拿中介費是一定的,拿多少是不一定的,但這次,他一文錢也沒拿到。因為熊廷弼拿不出四萬兩。
拿不出錢來,事情沒法辦,也就沒了下文。
但魏忠賢不知是手頭緊,還是辦事認真負責,發現這事沒訊息了,就好了奇,派人去查。七轉八轉,終於發現那個託他辦事的人,竟然是汪文言!
過分了,實在過分了,魏忠賢感受到了出離的憤怒:和我作對也就罷了,竟然還要託我辦事,吃我的中介費!
拿不到錢,又被人耍了一把的魏忠賢國仇家恨頓時湧上心頭,當即派人把汪文言抓了起來。
汪文言入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