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龍王撓撓光禿禿的腦門,道,“獄王兄寫信來,說賢侄相中了一名凡間女子?”
龍公子不言語。
井龍王說:“賢侄乃是鼎王兄一脈遺孤,論理,諸族之首,都應將你視作己出,悉心愛護……這嫁娶之事,賢侄當與諸位龍王商量商量啊!”
龍公子唇邊勾起一絲冷笑。
他說:“正因如此,井王叔才接到了獄王的書函啊,不是麼?”
“這、這賢侄你可千萬莫要誤會!王叔我特地入仙島來見你一面,並非是為勸你改主意啊!”井龍王趕緊澄清。
“不是麼?”龍公子略眯眼,似睡非睡。
井龍王道:“賢侄心願如此,王叔怎可反對?只是有兩處,怕賢侄不曾想到,往後或許會壞事啊!”
“何事?”
井龍王見對方終於起了點興頭,急忙伸出兩根指頭,數道:“這第一,凡人壽命短暫,不過數十寒暑。中間生老病死一一歷練,再是美豔如花之人,不出十數載,便會衰敗褪色。”
老人盯著龍公子,問:“賢侄,你可曾想過,如今中意之人,十年後會是怎樣?”
“……”龍公子沒有說話。
井龍王微微點著頭,等待對方的答覆。
片刻之後,他等到的是龍公子不甚耐煩的追問:“那第二呢?”
“咦?”井龍王詫異,“方才那一點,你可想明白了?”
“我知啊。”龍公子淡然道,“第二點是何事?”
井龍王大窘--如此要緊之事,怎麼就平靜地應個“我知”了結?
他匆匆咳嗽一聲,再道:“第二,便是與凡人相親必定出不得子嗣,賢侄又是鼎王獨脈,不知此事,預備如何解決?”
龍公子問:“解決何事?”
“子、子嗣啊!”井龍王尷尬地再說一遍,“難道賢侄以為凡人能誕下龍子?”
“我不曾如此設想。”龍公子一手支頰,道,“便是無有子嗣又如何?”
“——又如何?”
井龍王頓感天旋地轉。
他忽地一下站起,惡狠狠地望向殿門處,臉上隱隱顯出龍鬚,髮髻中也似乎要鑽出龍角來了。
龍公子興致缺缺地睨著井龍王,一動不動。
此時,在殿外候召的明相突感全身發冷,背後的雞皮疙瘩從頸項處一直生到了腳後跟。
“啊呀!這是……龍威?內中發生何事?”明相驚恐地抱住自己的雙臂,哆哆嗦嗦地躲在旁側。
半晌,見威壓並未減弱,他只得忐忑著探入頭去,往殿內打量。
——只見井龍王枯僂的身影之上,龍氣磅礴而出,全都是衝著門口這方向來的。
“明相!”井龍王怒喝一聲。
明相立刻被嚇得撲進殿內,抱著門檻直髮抖。
“明相,你好大膽子!竟然將公子昱教授得不知敬畏先祖!”
面對龍王莫名的指責,明相嚇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此時公子昱開口道:“我幾時不懂得敬畏先祖了?”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以侄兒方才說法,本王實在難以看出你有敬奉先祖之意!”井龍王略收威儀,回首道。
龍公子笑笑,說:“王叔……都是血親,你對我有怨言,只管直說便是,何必驚嚇明相?”
井龍王道:“若非其教導不力,賢侄怎會有如此想法!”
“明相是父王生前便極為看重之能臣,小侄敬之如師長,從來不曾對其大呼小叫,更莫提施以威壓。”
龍公子依然平靜地陳述著。但,即使是井龍王這般不熟悉他的人,也能感覺到,對方的怒氣正在漸漸升騰,輕易不能再惹了。
明相急忙出言:“公子爺,老臣愧不敢當啊!”
他又對井龍王道:“不知公子爺是哪一句話得罪了井王爺?公子爺凡事皆有見解,或許衝撞王爺,但看在公子爺年紀輕、不懂言術的份上,就請王爺莫要怪罪了。”
雖是示弱,卻又字字暗示“不管公子爺說了什麼,他一定是有道理的,你別老糊塗”。
明相大著膽子說完,便一溜煙蹭到龍公子身側去。
——若是井龍王因此發了雷霆,至少龍公子還能護他一護。
井龍王見公子昱言語中帶有警告之意,便先短了一截。待明相說完,他就順勢表現自己的大人大量,不與小輩計較地旋身坐下。
龍公子卻不肯罷休。
他主動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