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金鼎之下的熱浪才一陣陣地撲過來。
抬首一望,四面山巔皆有重兵,插的是血紅旗,焚的是刺鼻柴煙。
仙境裡還有這般令人不安的地方?景善若抱緊了兒子。
“小仙,”元華大帝在屏風後言道,“此是你最後一個機會,誠心悔過,求得苦主諒解,或許本座尚能留你一條性命!”
關遊道:“何必再談?我敢作敢當,頂天立地,還怕死不成?”
真公痛心道:“徒兒,你為何如此倔強,偏要求死?”
“師父,復仇不得,徒兒一心只願歸無。”關遊轉首,對真公說,“若說有何遺憾,便是恨時不我與,大事不成!既然不成,留我何用?”
“你、你年紀尚小,懂什麼大事,知什麼志向!”真公指向徒弟,喝道,“還不快快向景夫人長跪叩首,求得諒解,隨後與為師回玄洲島去閉門思過!”
“不可能!”關遊豎眉,看向景善若,道,“即使我低頭求饒,這女人肯放過我嗎?”
景善若坐在席上,面無表情地回答說:“你並無悔過之心,我為何要諒你?”
關遊聞言,轉身面對她,道:“那若我有呢?”
“若你有悔意,犯下如此過錯,應當甘心領受懲戒。”景善若直視對方,道,“上蒼有好生之德,我見你師父全力為你贖罪,心中也不忍。看在仙伯面上,我認為可以接受你之刑罰稍減,毀去這數年經歷,重新做一枚仙家種籽。”
她說完,又看了夫婿一眼,擔憂對方不同意。
但龍公子並無表示,只是撐著頭部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昱?”景善若察覺異樣,輕輕推他,對方毫無反應。
此時,關遊聽了她的言語,驟然爆發出一陣狂笑:“哈哈哈哈,廢我靈識,教我再去做一株無知無覺的花草,便是天大的恩德?”
景善若被嚇了一跳,抱緊兒子看向關遊。
小龍兒感受到母親的不安,雖然疲憊萬分,卻也掙扎著半睜開眼,朝著敵人望去。
元華大帝道:“如此,多言無益。來人,開啟仙鼎!”
只聽鉸鏈摩挲之聲噹啷響起,那仙鼎轉眼就開啟了大半,外部真火熊熊,內中如血池一般,盡是沸騰金液。
關遊見鼎中景象,笑道:“怎麼不是斷頭臺上走一趟,卻要下鍋烹煮?”
“你雖然罪大惡極,卻是仙胎出身至高無比,無人可斬,唯有煉化一途,才能彰顯天道。”元華大帝道。
關遊笑說:“仙胎又如何,真心要殺,怎會殺不掉?此時還在宣揚仙家至上之論,可見崑崙當真露出死相了!”
“徒兒住口!”真公起身離席,到關遊身側,用力將他按得半跪。
老人家轉首,向元華大帝哀求道:“徒兒大逆不道,是做師父的教導無方所致,下界散仙懇求帝君,網開一面。老若能換得帝君開恩,毀徒兒仙道根骨,留徒兒一命,給老夫一個教導其改悔向善的機會——夫願棄千年道行,被貶為凡人,帶著徒兒於塵世重新修行,以贖徒兒罪過!”
關遊聽聞此言,不敢相信地看向同跪在身側的師父。
真公痛心地對他說:“徒兒,莫要一意孤行往死路上去!是師父沒有教好你,師父願意盡棄修行換你活路!”
“師父……”關遊張了張口。
真公露出苦笑,道:“徒兒,不可……再令為師失望!”
元華大帝見散仙如此求告,似乎有所動搖。
他詢問景善若:“蓬萊洲景夫人,你意下如何?若是憐得仙伯一片誠意,願意給小仙一個活路,本座就如仙伯所言,將其修行盡毀,貶入凡塵……”
沒等他說完,一直愣愣地望著師父的關遊突然大叫:“不!”
他掙開師父奮力站起,對景善若吼道:“景夫人,我不稀罕你憐憫!”
再轉首,他衝真公怒罵道:“老頭子,你以為我高興欠你情?去另收個乖徒弟罷!你我情分到此為止了!滾吧!我不要你做師父!沒本事!沒權勢!死老頭子!”
罵著罵著,他的眼淚就一滴滴地落下來了。
真公怔怔地望著他。
關遊罵完,一個箭步踏上仙鼎護手,頭也不回地跳了進去。
仙鼎內火光瞬間大盛,一股清香溢位,趁著熱浪,漾過整座山峰,直淌向四面山崖之下。
眾人震驚。
玄洲島幾位島主皆驚呼著站了起來。
真公似乎還沒回過神,只是頹然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