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你來了,”嚴宏說:“你是隔壁一中的那個學生,經常來我們學校踢球的那個黑小子,對嗎?”“沒錯,我還和你們學校的校花,您的得意門生麥家慧談過戀愛。”“噢,原來是你,”嚴宏恍然大悟的說:“你胖得太厲害了,我真是一下子沒認出你來呢。”他衝我招了招手,“你坐吧,咱位再談一談,也算是故人呢。不過,坐下之前麻煩你把門關一下好嗎?”我把門關上,重新坐了下來與他面對,我知道,我們之間的較量這時才剛剛開始,我一定要非常小心,才能揭露出事情的真相。
“在你心中,我是一個壞人對嗎?”嚴宏很冷靜也很認真的說。
“沒錯。”我說:“儘管在我的妻子,我的前任女友,我認識的關莉心目中,您都是個大好人,但我認為,您很壞,真的。”嚴宏很痛苦的低下頭去,一隻手托住在額頭,沉思了片刻,當他抬起頭來時,我很驚異的發現,他的眼中蓄滿了淚水。
“你知道嗎,幾年前,我的大兒子死了。”他低沉著聲音說。
我沒想到他突然說出這一句話。我從安琪那裡知道,他是有一個兒子曾經因病早逝了,但現在突然聽他說起這事,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所以沒有接話。
嚴宏手託著額頭,眼睛定定的望著前方,眼神很茫然。“我大兒子其實可以不用死的。他得了腦瘤,不是沒有冶的,北京就有一家醫院專門治這種病,成活率很高,天津也有一家很好的醫院,但是當我們去那裡的時候一切都晚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在我們最該去大醫院就診的時候,我湊不起錢。因為我把所有的積蓄都借給了一個人,我無條件的信任了她,但是她沒有在說好的日期內還我的錢,所以我差了這些錢,就不能及時把孩子送去看病,結果,他被耽誤了。”“是這樣嗎,”我不知說什麼好,只得勉強說了一句:“中年喪子,那確實是人世闔最讓人痛苦的事。”“也不是,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那時也不過就三十多歲,還談不上中年喪子吧。”嚴宏稍稍輕鬆了一些說:“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我已經把這種痛苦淡忘了,但是,有件事我不能忘,如果我當時還能拿出三萬塊錢來,如果我當時還能借到三萬塊錢,我兒子也許會活下來。”我的心裡隱隱有一絲不安,我想我已經越來越接近事實了。我問:“那個借您錢的人,一直沒有還您錢嗎?”“不,她後來還了。”嚴宏眼圈又紅了起來,說:“但是是在我把所有的積蓄借給她三年之後,我兒子那時已經死了整整兩年了。”我長嘆一口氣,說:“那個借您錢的人,她又是誰呢?”“是一個學生。”嚴宏將頭靠在椅背上,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那是一個非常聰明但是卻又不太引人注意的學生。我一直認為,她是個可造之材,聰明肯上進,但是缺乏一個能真正關心她的人合理的引導。我對她是很不錯的,我對所有的學生其實都是很不錯的。有天下午,她來找我,說她媽病了,要一筆錢,她說她們家的錢為了他哥明年結婚的緣故,全存了死期了,拿不出來。所以她來向我借錢,我並不寬裕,但是我還是借了她,我知道她媽媽的病,人命關天,我不能眼看著一個人因為差那麼一點點錢就死去吧。我把錢借她了,她要給我寫個借條,說最多一個月後就會還我,我沒讓她寫。因為我信任她,我信任她就像信任我自己的孩子。然後,她就失蹤了。半年後我兒子得了病,要很多錢,我去她家要錢,但是,她家人不承認我曾經借給她錢,不承認,因為什麼?因為我沒有借條,因為她從來也沒有和她家人說過,她給我借過錢。這是她家人的藉口,我沒有從她家拿回一分錢,我兒子就那樣的縣醫院裡等著觀察,不停的輸一些比較便宜的藥液,一次大手術的價格是多少你知道嗎?十萬塊。那是在十年前,十萬塊是個什麼概念你也知道吧?我沒有錢,我出生在一個農民家庭,我當時只是一個從農村抽上來的民辦老師,我不是這個學校的正式工,我甚至不能享受正式工應該有的那些醫保待遇,沒辦法,我就只能到處借,我借了很多錢,借到最後,沒有一個朋友敢再給我借錢了,是啊,誰敢把錢往一個無底洞裡塞呢?他們在背後都說,我兒子患得是絕症,是腦癌晚期,他活不了了。但是我知道,他是有救的,他應該有救的,可是,最後,我兒子還是死了。因為他的病情被耽誤的時間太長了。是我害了他。就為了這個,我妻子放棄了我,不,是拋棄了我,因為她不願再和一個廢物一起生活了,這是她臨走時說的話。三年以後我的我那個學生又找到了我,她把錢還給了我,可是,我兒子已經死了,在他活著的時候,我從她家裡沒有要出過一分錢,但是現在他死了,她卻把錢還上了。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