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初夏,徐家村朱三家的媳婦又要生了。
不過他們家裡早已有了兒子女兒,對於這一胎的孩子,朱家上下都少了幾分期待。但在這個年代裡,又是在農村裡,一家的壯勞力有多少也代表著這家在村裡的話語權有多少。這多了一個孩子也算是添了一樁喜事。
可不幸的是,朱三家的媳婦竟遇上了難產,朱三急急忙忙地接了產婆去為他家婆娘接生。
村裡的婆娘們聚在一起做活時,就不免的提起了這麼一件事。
“大朱家的,聽說你們老三家的難產了,是怎麼一回事?”
“就那樣唄。”朱大家的媳婦不冷不熱地回道。
這朱三也真是的,把那肚子裡孩子當成了寶似的,還不知道會生出怎麼的來?
他們家都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了,少了這麼一個又能怎麼的?
他們的大兒子朱慶都已經二十歲了,那可是早到了娶媳婦的年紀。這家裡窮的都付不起彩禮,拖到了如此年紀還沒能說上一個媳婦。
怎麼還想著用閒錢去請什麼產婆?怎麼就不知道省著點為那朱慶說上一門親?難道他們還想換親不成?
要說到換親,他家女兒也太小了點。
那朱菊可只是十二歲,雖然性子爽利已經是家裡的好幫手,可離出嫁還早得很呢。
還有個小兒子朱興六歲,正是皮實地年紀,整天追狗攆貓的,平時可沒少被朱三收拾。
這樣的一家子,怎麼就不知道放棄那一個孩子呢?說到底,還是他們的心太軟了。
其他幾家的媳婦見她這麼一幅模樣,倒熄了向她打聽訊息,但彼此之間還是在議論著。
從她們所說的話之中,也皆是認為不要那個孩子才是明智之舉,覺得請產婆是一個特別浪費的行為。
村東頭的朱三家裡,朱三在生產隊那兒請了假,焦急地守在了產房之外。
天色漸暗之時,產婆才抱著還在哭泣中的孩子出了產房,對朱三報喜道:“恭喜朱三,這是個囡囡,長得很俊。”
她雖然不覺得這是什麼喜,但她還想要從他家要幾個錢,怎麼也得說幾句好話是不?
朱三接過那哭聲似小貓叫的孩子,塞給產婆幾個鋼崩兒以及兩個紅雞蛋,把她給打發走了。
這孩子還真不安生,像他們這種莊戶人家哪還會請產婆,偏偏到了她這兒就成了難產,不幸中的大幸是母女平安。
“給她弄點糊糊。”他朝著大女兒朱菊吩咐道。
所謂的糊糊,就是把蒸熟的番薯弄成糊,澆上一點開水攪拌一下。
朱三看著懷中的女兒嘆氣:這麼小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養活?
家裡那最後的幾個鋼崩兒全給了產婆,離生產隊下發糧食還要兩個多月,連吃飯都成問題,更別說要為她娘倆補身子了。
“阿爸,好了。”朱菊端著缺口的碗回來了。
“交給你了,我出門轉轉。”朱父把手裡的女娃塞進了大女兒的懷裡,就出了門。
朱菊抱著妹妹,用湯匙舀了點糊糊,小心地吹涼了,才餵給了孩子。
女娃得到了食物也不再哭泣,吸吮著到了嘴裡的糊糊,吧唧吧唧地吃得歡快。
朱菊餵飽妹妹後,又為朱母拿了幾個紅薯一個雞蛋。
她出來後,又為朱母倒了碗紅糖水。
她知道家裡窮,可母親的身子更需要營養,先渡過這幾天再說。
朱興突然從外面跑了進來嚷嚷道:“我聽徐虎說姆媽生了妹妹了。她在哪兒,讓我看看。”
“你小聲點兒。”朱菊嬌嗔道,指著搖籃示意,“她在那睡著呢,你可別吵醒她,也別用你的髒手碰她。”(那搖籃還是朱父用竹子自己編織的。)
“好醜。”朱興看了一眼就嫌棄地驚呼道。
她跑到朱菊面前問:“妹妹怎麼會那麼醜?”
“你剛出生還不是一樣。”朱菊不理他跳著找存在感的行為,讓過他就往產房裡去了。
“我才不會這樣呢。”朱興反駁了一句,又跑到了搖籃前對著女娃說道,“妹妹,我是你二哥。”
他說了一句又自言自語道:“我再也不是這家中最小的孩子了,你們再也沒理由說我什麼都不懂了。什麼都不懂的在這兒呢。”
他似乎又想到什麼,又轉而對女娃說道:“妹妹,你以後要聽我的話,這樣我就罩著你,不讓別的小孩欺負你。”
朱菊端著空碗出來,好笑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