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過了三天,這股緊張氣氛就到達頂點,李傕和郭汜大營中,也都出現不少不穩的苗頭。
說來也奇怪,鉛雲一直這麼蓋得嚴嚴實實的。就是不見雪花飄下,幾天來,天地間如同被驟然擠壓得只剩下這麼一點點縫一樣,更倍添壓抑。
夜深,北風呼嘯。徵東將軍郭汜大營裡,一隊巡邏兵卒剛剛走過。渾然沒注意到。道旁掛著的氣死風燈,突然被風捲上天空,很快就化作一團火球,正正掉落在營帳一角。
軍營中,如此這般的意外失火,其實並不罕見。也都很快可以撲滅,可是,今夜的這場意外失火,帶來的後果。卻非同尋常的炸營。
營帳一被點燃,內裡計程車卒自睡夢中驟然驚醒,壓根就沒有分辨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大喊大叫起來,進一步影響到周圍的營帳。
不過片刻工夫,整個徵東將軍大營,就驟然沸騰起來,所有兵卒都驚慌失措,大喊大叫,竄來逃去,更有人抓起兵刃,四處亂砍亂殺。
等徵東將軍郭汜驚醒,得屬下稟報時,騷亂已變成有敵軍攻營,敵軍是誰,目前尚不知情。
他這個時候,想要約束兵馬,進行反擊,已經不可得,各營統領根本就約束不住帳下兵卒,就連平時悍勇無匹的督戰隊出馬,也毫無作用。
這股動亂,很快就得到驃騎將軍李傕大營的呼應,炸營的原因,則是是有兵卒在睡夢中驟聞驚亂所致。
北風依舊在呼嘯,正處於各營中間的驃騎將軍李傕和徵東將軍郭汜部,陷入混亂後,很快就為其他各部所獲,老將皇甫嵩和朱儁的心思一致,一是想著護衛天子,二是想著乘亂將天子及百官解救出來,故而不約而同地率軍出擊。
車騎將軍郭太,衛將軍李肅,還有韓暹和楊奉,可也不是傻瓜,也都抱著這樣乘亂謀利的心思,同樣率軍出擊。
再加上此時是夜深,各部各營兵馬,相互之間都難以辨認,更何況各部之間,更是難以辨認,混戰一起,就算是皇甫嵩和朱儁這樣的名將,對如此亂成一鍋粥般的戰場,想要指揮帳下各營兵馬,也只能徒呼奈何。
混戰伊始,所有的兵卒立刻忘了因何而戰,只知道,只有殺了別人,自己才能活下來。
如此,長安城外,火光四起,亂上加亂。
幾番衝殺後,皇甫嵩身邊跟著的,只有次子皇甫酈,以及親衛。
此時,他想要退出,也已不可能,心裡更是心急如焚,率軍四處衝突,試圖找到天子劉協的車駕。
只是無論他如何左衝右突,視線之內,到處都是廝殺的兵卒,連他都難以分辨出來,廝殺的各方,到底是哪部的兵馬,或者是哪幾部的兵馬。
“父帥,快看!”
皇甫嵩聽到次子皇甫酈的大聲喊叫,順著皇甫酈所指看去,立時心頭一喜。
藉著火光,他分明見到,左前方數百步處,正有數倆馬車,正是天子劉協乘坐的車駕。
“快,殺過去,護衛聖上!”
皇甫嵩當機立斷,高聲下令,率先縱馬馳去。
在他身後,皇甫酈及一眾親衛,均是精神大振,高聲吶喊,緊緊跟上。
混戰中的步卒,見到有一隊騎卒衝殺過來,紛紛避讓的同時,往往會不顧一切地同時改變攻擊物件,向騎卒殺去,不過好在親衛都是精銳中的精銳,皇甫嵩又經驗豐富,愣是率軍忽左忽右,很快就接近到車駕所在。
車駕都停在當地,周圍也沒有人護衛,只有伏屍處處,拉車的馬匹,早不知被何人奪走,皇甫嵩高聲喊著“聖上聖上”,邊翻身下馬,逐一掀開車簾察看。
頭先幾輛,除了空車,就是伏屍,他的一顆心,也不可抑制地亂跳起來,檢視到第五輛,他剛剛掀開車簾,心頭就一喜,不假思索地就抱拳低頭朗聲道:“聖上,臣皇甫嵩救駕來遲,請聖上恕罪!”
可是他等了半響,沒聽到車內傳來任何聲音,不由心中大疑,壯著膽子抬起頭,藉著次子皇甫酈舉起的火把光亮細看,不由心臟驟然停止跳動,雙眼瞪得老大,嘴巴再也合不攏。
皇甫酈也瞥見到了,年輕的天子劉協,的確是倚坐在車裡,雙眼睜開,可是在小腹上,卻插著一柄明晃晃的長刀,只是隱在車廂裡,驟然間難以見到。
呼!啪!
皇甫酈手中的火把,失手掉落,火光搖曳,發出呼的聲響,掉落在地,才發出啪的一聲響。
天子,大漢天子,駕崩了?!
皇甫酈不敢相信,可眼前的一切,讓他不得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