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酉時開宴以來,董卓除了敬酒,就是敬酒,絲毫不提所為何事,可在座的,都是人精,既然董卓不提,個個也都裝聾作啞,飲酒作樂,欣賞妙曼歌舞。
直到戌時三刻,天色已然盡黑,董卓吩咐歌舞姬樂師退下,就連眾人案桌上的杯杯盞盞,也都盡數撤了個乾乾淨淨。
眾人知道,這是今趟夜宴的戲肉到了。
只有新晉武猛都尉呂布心裡清楚,董卓這是準備廢天子劉辯,立董侯,事前試探一下朝臣們的反應。
董卓在主座上站起身來,左右顧盼,而後昂然四顧道:“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為治。當今皇帝闇弱,不可以奉宗廟,為天下主。在下欲依伊尹、霍光故事,立陳留王,何如?”
眾人哪想得到,自酉時到戌時,整整一個多時辰,董卓恍若沒事人般,如今一談到正事,就絲毫不做鋪陳,不拐彎抹角,直接張口就來。廢立這麼大的事,在他董卓看來,就像是在說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
堂中眾人盡皆以默然應對,董卓環顧一掃,見無人吭聲,臉色一沉,重重地“嗯”了一聲。
呂布毫不擔心,自顧自地安坐,心神盡集於胸前的清涼玉佩處,欣賞一眾大漢重臣們的精彩表情。就在這時,有人輕咳一聲,旋即有人站起身來,正是尚書盧植,朝董卓拱手道:“伊尹、霍光故事,皆是為君者失德,如今聖上富於春秋,行未有失,非前事之可比。”
董卓怒目而視,盧植怡然不懼,就站在那裡,看向董卓。
司隸校尉袁紹適時站起,插話道:“盧尚書之言甚是,當今聖上年少,品行不失,如此廢嫡立庶,大不妥。”
董卓哈哈大笑,道:“史侯年長,進退失據,言辭不清,豈可為君。陳留王年幼,卻勝過乃兄多矣,立賢者為君,豈有不妥。”
袁紹也是哈哈一笑,針鋒相對地答道:“漢家君臨天下四百載,恩澤深厚,百姓擁戴。董侯血脈不靖,廢漢家而立他人,勢必天下洶洶。。。”
“放肆!”
董卓怒喝一聲,手按刀柄,唰地一聲拔刀在手,一刀劈下,面前的案桌應聲而斷。
“臭小子敢爾,天下事,盡在我一言可決,臭小子一再阻撓,可是想試試我的刀是否鋒利麼?!”
袁紹臉色鐵青,狠狠地盯著董卓,亦是左手拿鞘,右手握住長刀刀柄,答道:“將軍刀快,本校尉的刀也不鈍。天下事,自有天下人決斷,袁某言盡於此,將軍自重!”
言畢,袁紹直接鐵青著臉,昂然朝董卓拱手一禮,就這麼大踏步離席而去。
眾人見此,哪還有不趕緊辭行的道理,紛紛起身,一鬨而散。
董卓氣得臉色鐵青,在那裡咬牙切齒,好半響後,他才憤憤地將手中長刀收起,對呂布道:“方才屬下來報,在逃的四名刺客,已盡數在頑抗中伏誅,奉先可要看上一看?”
7 董卓呂布齊出手
帝都洛陽城內,用寸土寸金來形容絲毫也不為過。
洛陽城的核心,當然是南北二宮組成的宮城。宮城之外,即是皇城,若非權貴之家,在皇城內根本就沒有立腳之地,而只能到皇城外的東、南、西三城外郭區內覓地營造府邸。
可即便是皇城內,也可分出個三六九等,如果說位於南宮東面的三公府邸是皇城內最好的地段,那位於北宮東面的步廣裡、永和裡,則可當仁不讓地稱為除此之外的最好地段。
袁府就坐落在永和裡內,佔地數十畝,府內庭院深深,院落處處。
袁家累世為朝堂高官,四世三公的赫赫威名,在整個大漢,都是首屈一指。
而實際上,如果說四世三公是袁家顯赫家世頂端的金字招牌,那麼奠定整個袁家作為大漢頂尖世家的根基,則是遍佈大漢官場的門生故吏,以及由此交織而成的盤根錯節般的利益同盟。
然而今天,袁府內的氣氛,與前幾天的喜氣洋洋相比,有了很大不同,所有的僕從婢婦,都從太傅袁隗鐵青的臉上,看得出來濃郁的陰鬱,這正預示著,在他內心,正在醞釀著一場暴風驟雨。
從奉車都尉董旻府上匆匆趕回來,袁紹不敢有所隱瞞,徑直到叔父袁隗靜養的書房,將董府晚宴一事事無鉅細地敘說完,就靜坐在一旁,靜待叔父發話。
袁隗坐在那裡,宛如老僧入定,雙目緊閉,一動也不動。沉思良久,他睜開雙眼,似是顯得蒼老不堪,吩咐道:“去,將公路喚來。”
此事自無需袁紹親自跑一趟,過不多久,袁術應喚前來,見到袁紹在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