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個電話,吩咐他拿一千元給這位白衣女子,作為小費。
白衣女子鞠躬致謝,懷抱琵琶輕輕退了出去。
高長宏笑笑問道:“柳省長,怎麼想起要聽《楚漢》?”
柳俊微笑道:“沒什麼,仰慕一下楚霸王的英雄氣慨。”
高長宏點點頭,說道:“項羽固然英雄蓋世,不懂戰略,不懂用人,更不懂政治,和劉邦相爭,就註定是個悲劇了。”
柳俊淡然道:“看歷史,不能單純的以成敗論英雄。劉邦確實一統六合,威加海內。但在歷史上的評價,卻不如項羽。迄今為止,項羽的名氣也比劉邦要大。也可以說,公道自在人心吧。楚霸王固然失敗了,但給我的感覺,他更像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高長宏微微一笑:“普通人不適合玩政治。”
柳俊端起果汁喝了一口,說道:“但政治的基石,卻是普通人,沒有這千千萬萬的普通人組成這個社會,組成這個國家,何來政治?”
高長宏瞥了柳俊一眼,微笑道:“柳省長今天有所教我了?”
“指教不敢當。有些想法,想和高省長交流一下。”
高長宏神情便嚴肅了些,略略沉吟,輕輕揮了揮手,四名服務小姐一起鞠躬,魚貫而出,在外邊帶上了門。偌大的水上餐廳,就剩下兩位大員。
“柳省長是為了鹿門市那個案子嗎?”
服務員退出之後,高長宏眼望柳俊,直截了當地問道。
“對。”
柳俊也不隱瞞,徑直認賬。
高長宏問道:“這個案子,柳省長了解多少?”
這句話,其實已經問得比較無禮了。高長宏與人談話,極少有如此直接的時候。高系的大佬,一致看重高長宏,其中最重要的一條評價就是“每逢大事有靜氣”。此人年紀輕輕,沉穩異常。
但柳俊並沒有生氣。說白了,高長宏這還是在適應他柳俊的風格。密室談話,柳俊從來不拐彎抹角。大家都是明白人,說話沒必要和抽菸一樣,吞吞吐吐的。
“具體經辦的過程,我不清楚。我清楚的,是案件之中的疑點。”柳俊說著,拿過隨身攜帶的公事包,從裡面取出一疊一疊的資料,輕輕擺放在高長宏面前:“這些,是十年前賈任雄案的部分卷宗和去年王猛案的部分卷宗,兩相對照,疑點一目瞭然。還有賈任雄被槍決之前,交給他的辯護律師的一些辯解材料,賈任雄在材料裡說,他受到了十分殘忍的刑訊逼供!”
高長宏的身子微微震動了一下。
殘忍!
柳俊使用了這樣的字眼。
但是根據高長宏對案件的瞭解以及此案最終的判決結果,除了“殘忍”這兩個字,高長宏也覺得,沒有更好的詞語可以形容。
如果一定要用其他的詞語來形容的話,只能是四個字——喪心病狂!
柳俊的準備很充分,帶來的資料相當的多。摞在一起,差不多有兩三寸那麼厚。這些資料,高長宏並沒有全都看過,但他對此案的瞭解,卻絕對比柳俊更深入。雖然不看資料和卷宗,他卻有遠比柳俊更加直接的方式去了解案件的真相。
無論是鹿門市公安局還是三江市公安局,均不會在他面前做太多的隱瞞。高長宏甚至直接問過經辦此案的幾名當事人。
關於這些情況,柳俊也多少有些瞭解。正因為如此,他今天才會出現在這裡,和高長宏面對面談論這個案子。
高長宏沒有去看那些卷宗,而是拿起了最上面的一頁紙。這頁紙的紙張已經很黃,可見儲存的時間比較長了,甚至於紙面上的字跡均已有些模糊。
很明顯,這是原件。
高長宏略略感到奇怪,照說,柳俊不應該把原件帶過來的。不過,高長宏很快就明白了柳俊的用意。
這薄薄的一頁紙,上面記述的,正是賈任雄的“自白”。紙張是那種很普通的中學作業本上撕下來的,粗糙不堪。字跡是藍色的墨水,字寫得歪歪扭扭,可見賈任雄的文化程度不是很高,而且當時的環境,肯定也不適宜書寫。
“痛……很痛……渾身都痛……”
這是賈任雄開篇的第一句話,字跡上隱然有水漬。透過這薄薄的紙張,高長宏眼前彷彿浮現出一個蓬頭垢面的年輕人,一邊書寫材料,一邊淚如泉湧的悽慘情狀。
根據賈任雄這份控訴狀提供的訊息來看,從他被抓開始,起碼遭受了七次以上的嚴刑逼供,手段翻新,一些逼供的手段,甚至高長宏聞所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