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臉?洗什臉?我有些不明白。
你臉上有幾個黑點。聲音甜絲絲的。
我想我早晨是洗過臉的。怎麼會有黑點?難道我臉上有灰塵嗎?我還是不明白。
把黑點洗掉了,面板光滑了,你就年輕了。理髮師的聲音不但甜美,而且清楚的說。
我終於明白了洗臉的意思。她是要給我美容吧?!
我都60多歲了,有老伴兒,又不找對像,要那麼年輕、要那麼光滑做什麼?我嘀嘀咕咕的說著,但是我並沒有斷然拒絕。說實話,我心裡還是有些活動,想嚐嚐做美容的滋味。
大爺洗一下吧?理髮師繼續鼓動著我。
好吧。我勉強地答應了。因為我想到她給我刮鬍子時那份耐心和真誠服務,倘若不讓她洗臉,豈不是太沒有人情味兒。
其實我還是不明白洗臉是怎麼一回事兒。我出生在鄂東農村,成長在新疆大漠,長期工作在遠離城市的國境線上。完完全全是一個60多歲的老土泡子。兒時在鄂東山頭上,理髮師都是剃"包頭″。每月三次上門,田間、地頭、路邊、村口、趕在那兒就在那兒剃。那天我在田間幹活兒,剃頭師傅來了,我說田頭設有熱水洗頭咋辦?剃頭師傅說了一句繞口令:有熱水打溼腦,沒有熱水乾的好。後來便有朋友們義務理髮。再後來便有妻子”推頭”。花五塊錢買一把理髮推子,用了十幾年,每次推頭都是連扯帶拽,弄得我呲牙裂嘴。再後來我的頭髮脫落得只剩下周邊幾根毛,一年只剃三四次頭、花十幾塊錢便夠了。我的頭也慢慢的從妻子的手下”解放”出來了。
我想洗臉一定是坐在水池邊,用熱水好好洗一洗,可能還會打些香肥皂?卻不曾想到,她讓我躺在那張小床上,在我臉上不知塗了些什麼滑滑的東西。那雙柔軟而溫暖的手,從我的額頭到兩邊鼻翼抹下來,然後在臉上打著圈兒揉揉搓搓。果然舒服得很!摸搓多時,理髮師終於說好了,臉洗完了。我問多少錢?我深知這一番折騰,二塊錢是肯定不夠了。
20塊錢。理髮師說。我吃了一驚,楞在那兒。我出門的時候,老伴兒只在我的衣兜裡裝了5塊錢。包括刮鬍子和來回的車費、零用錢什麼的。
我的老臉有些發燙。對不起,我只帶了二塊刮鬍子的錢。先欠著好嗎?我啃啃吃吃的說。
出了理髮店,我直摸臉,果然很光滑的。可是我回家怎麼對老伴講呢?二十塊錢,要刮十次鬍子!我這一輩子何時理髮一次花20塊錢?!
夜深了,我還在摸被洗過的臉,還是那麼光滑。可是幾個小時過去了,我還沒想到怎麼向老伴要錢。彷徨了一陣,瞅著老伴不在身邊,我趕忙鑽進了女兒的書房,女兒正在書房裡看書,我湊了過去。悄悄兒地對女兒說;給爸爸20塊錢吧?女兒問我要20塊錢幹什麼用?我湊到女兒耳朵邊說:爸爸讓理髮的宰了!女兒回頭看我,一臉的不相信。於是我將被宰的過程如此這般地複述了一遍。女兒聽罷笑的腰也直不起來了。老伴被女兒放肆的笑聲驚動了,紙裡終於包不住火,老伴知道後也哈哈大笑。我老頭兒洗了一次臉,全家人頗是笑了一陣子。
樓下老大姐
我站在喀什文苑8號樓2樓2層右邊一戶人家門前,我抬起右手敲門,將那菜綠色的鐵板門拍得’’咣咣咣’’震天介響。我的心裡正窩火兒。房主沒有把地下室大門的鑰匙交給我,正為開不了門,進不了地下室窩火兒。有人告訴我找2樓右邊屋裡的老太太。我誤認為是她掌管了地下室大門的鑰匙。那時候我剛從鄉下到喀什,不知道我們這8號樓家家都有地下室大門的鑰匙。這戶人家的門被我拍開了,從門裡走出來一位老太太,身材瘦小,腰板筆直,人很精神,灰白的頭髮象一頂白帽子扣在不大的頭上,一雙不大的眼睛閃著和悅的光亮,一張佈滿皺紋的臉上,每一道皺摺裡都盛著溫和的笑意。在她的面前,我立刻收斂了怒氣。我說聽說地下室的大門鑰匙在你手裡?她沒有任何地解釋,笑著說你給一塊錢,我去給你配一把鑰匙。一塊錢就一塊錢,只要能進地下室就行。我爬上5樓,回到自已的屋裡,才坐了不多時,就聽有人敲門,開門一看,原來是樓下的老太太站在門口。她爬上5樓給我送鑰匙的。
她第二次爬上5樓是去年夏季的一天,這一回她站在我家客廳中央,讓坐她不坐,一臉的嚴肅,那臉上密密麻麻的皺摺裡彷彿都跳躍著火氣。她教訓我女兒說,要講公共道德,要遵守規定。院裡不準小家戶養雞,有違犯者罰款。你們趕快把小雞兒處理掉。我這個人愛管閒事,專門來告訴你們。如果你養雞他養雞大家都養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