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就那樣糊塗地做了那樣的決定,大概是窮瘋了,大概是害怕了,大概是張恆禮的病嚇懵我了。人在絕境,智商大概會跟冷靜一起逃得遠遠的吧!
最後一盤菜端出來,我一怔,是蔞蒿。
蔞蒿是一種野菜,生長在蘆葦叢的小水窪裡,是我還在家鄉時就鍾愛的菜。爸爸以前在蘆葦場工作,我能吃到許多的蔞蒿。後來我們家搬到了長沙,爸爸也還是從事著自己的老本行做蘆葦生意。所以每年都能吃到他從蘆葦地弄回來的蔞蒿,當然數量有限。就好像有個一年只能見上幾次的戀人,對那短暫相會的期望支撐了整個年頭。蔞蒿是織女我是牛郎,我爸就是鵲兒搭成的橋,我們的情人節大約在春季。
其實早在好幾年前,市場上就有蔞蒿賣,棚栽的。我媽買回家炒過一次,結果是大失所望,全然失去了原有的味道,不野、也不香,只剩下一絲絲因為不甘心才能嚐到的甜。大棚那種金屋還是隻能藏得住嬌,這樣的嬌被拉出來見見世面,碰上點風吹雨淋就得死翹翹,終究不值得稀罕!躲在溫室裡的生命,不需要與雜草與蘆葦搶佔地盤,怎能指望它有歡騰的野?沒有自由吸收過大地的精氣神,又怎能指望它有清新的香?
還有一次,易續的媽媽給了他一張w酒店的餐券,易續帶我去吃。我在餐單上看到有香炒蔞蒿,興沖沖地點了一份,但一入口就覺得不是滋味,全是臘肉和香蔥的味道。我對那四星級的廚師瞬間失去了崇拜的感覺。
以前我一看電視裡面那些演員含著飽滿的熱淚說:“啊,這就是媽媽的味道!”我就恨不得把他們從那臺機器裡揪出來,你媽炒的難道比大飯館裡廚師炒的還好吃?花幾張票子不就行了,上哪兒都能吃到更好的,少給我惺惺作態浪費寶貴的電視資源!
那次後,發現我錯了,有這樣一份菜,對我來說,也是“媽媽的味道“。我暗暗發誓,將來得讓易續嚐嚐蔞蒿原本有多特別、多好吃!
“怎麼有蔞蒿?”我接過我爸從廚房端過來的碗問:“這個季節,不是盆栽的吧?”
“你江叔叔看這些長得好,就帶了些回來,你這個朋友不是想嘗試新東西嗎?我就要了一點過來。”
“你給他吃的?”
“是啊!”我爸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這一次跟別人要的,少。過幾天我自己去弄些上來,你給張衣送一碗過去。你不在長沙她也不肯來吃,三年沒吃到了吧!”
我抱起菜碗說:“soeren,你不能吃這個!”
“為什麼?”
“外國人吃了會死!”我危言聳聽地說。
“胡說八道!”我媽把筷子擺在桌上說:“吃,別聽她的,我保證沒事。”
我心一橫,抱著菜碗把自己鎖在房間裡。用手抓著蔞蒿大把大把地吃。
蔞蒿是有特殊意義的,我媽炒的蔞蒿,我願意給張衣吃,卻不願給張恆禮吃。
同樣是好友,張衣知道吃進去的到底是什麼味道,張恆禮不會知道。
現在也一樣,我願意給易續吃,不願給soeren吃。
一個是男朋友,另一個男性的朋友。
男朋友跟朋友還是有很大區別吧?soeren再好,我媽炒的蔞蒿也該是易續先吃到。即使soeren以後應該也吃不到了。
我吃完後,打著飽嗝把碗放進廚房。
“為了補償你:“我指著soeren說,“我晚上帶你去步行街,吃遍長沙著名的夜宵!”
soeren伸出一個大拇指。
我媽問他:“你自己也會做飯嗎?”
“會!”soeren說。
“做的怎麼樣?”我爸也關切地問。
“羊羊牛牛。”
“什麼?”我爸媽異口同聲地問。
“羊!羊!牛!牛!”soeren一字一頓地說。
“什麼?”我爸媽再次異口同聲地問。
“羊!羊!牛!牛!”他又鄭重其事地說了一遍,還指著我,“她三天前教我的。”
我搜尋著我的記憶,終於想起來:“那叫馬馬虎虎!”
soeren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我只記得是兩種動物。”
我媽笑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soeren現在挺能讓我媽開懷大笑的,因為他是唯一一個見了她不會問“你怎麼黑了這麼多”的人。
我開啟易續的電腦,翻找每一個資料夾,絕大多數都是與工作相關的資料,沒有關於他爸爸的資訊。我給市律師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