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人,有後盾!你不工作他養活,你有困難他幫忙!可是她呢,她是個孤兒!你們知道這些年她能活下來,是多麼地不容易嗎?你們有家、有家人、有父母、有兄弟姐妹、還有一大家族的親戚,她什麼都沒有!她的全世界,只是你們擁有的一小部分,你們認為她只付出的那一丁點,就是她的全部力量!她把張恆禮這個朋友看得很重,她要救他!”
我衝進到張恆禮原來的病房,把張恆禮床下的摺疊床和被子拖來,扔在他們面前:“你們看看,她這些天就是這樣睡的,這種床,這麼薄的被子,不分晝夜地照顧張恆禮!張恆禮不能吃鹽,她就陪他吃沒點鹹味的飯菜!她不跟我說,不跟你們說,一個人照顧張恆禮,不尋求任何人幫助,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她是誰,她連他的女朋友都不是!可是你們呢?”
我指著縮得跟我一樣身高的那個男人,和一旁長凳子上的女人:“你們仗著自己是家人,仗著自己有不被問責的身份,第一天來醫院,就把她這麼多天的辛苦和心思付之一炬!”
“我不是故意的啊!要是我的小禮死了,我也不活了啊!”張恆禮的媽媽壓著聲音哭著說。
“你傷心,你老公的傷心比你少嗎?你痛苦,你兒子現在在鬼門關呢!”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冤枉啊!我的心疼啊,跟針扎一樣啊!”
我站到她身邊去,彎腰直視著她的眼睛,我覺得我就像武俠小說裡走火入魔的人,什麼道德、禮貌、悲憫、將心比心都不復存在了,我只記得心裡的怨恨,好像一抬手,就能毀她容,一張嘴,就能喝她的血。
我字字清晰地告訴她:“我不想多費唇舌再跟你講什麼道理。我就告訴你,從昨天你抓張衣頭髮的那一秒開始,你跟我,這仇,算是結下了!”
“你想怎麼樣?”她顫顫巍巍地問。
“張恆禮醒不醒都好,此仇,必報!”
張衣堅持要呆在醫院,我卻一分鐘都不能再待下去。那裡面彷彿沒有了我能呼吸的空氣。
我走在大街上,寒風瑟瑟,馬上就十二月了。這是一個死亡的季節,草木死、人死、心死、希望死。活著真的很沒有意思,這麼多的不如意、這麼多的磨難,人負人,天也不幫人。絕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悄地主宰了我們的生命!
我並不想哭,可是又有眼淚和樹葉一起,飄散在寒風中。大概是風吹的吧。
今天已經太晚,信已經不能送到看守所了。還是給易續寫下了這封信,明天再送:
易續,傾巢之下,還有惜佳!
他們回來了
2012年11月28日
清晨。洗臉刷牙完畢走到客廳,嚇了一大跳。家裡僅剩的那幾把椅子和電器,都被布包起來了。
soeren在陽臺上做仰臥起坐。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隨著他一仰一臥,金黃色的光線縮短伸長。
原來面板白的人,陽光一照,會變成金色。
“你在看我嗎?”他喘著氣調皮地問我。
“真好看。”我說。
陽光的顏色和味道好像被我遺忘很久了,原來冬天不止有寒蟬悽切。
“我?”
“陽光。”
“一定是我!”
“你為什麼要用布把椅子、空調包起來?”我好奇地問他。
“因為冷!長沙十分冷!我覺得它們沒有穿衣服,比我更冷!”他邊做邊說。
“冷你就開空調啊!”
“空調是壞的!”
“胡說!”
“三天前我們知道了。你今天忘記了。”
“那你可以烤火啊,我們家烤火的那爐子放哪兒了?”
“你沒有告訴我。你回家不跟我說話,你說長沙人回家以後不說話。”
這幾天我太過勞累不堪思緒混亂,總是像石頭跌入了枯井,幾乎已經忘記家裡還有個叫soeren的客人。
“我說了嗎?”我有點愧疚地問。
“你還說長沙人的生活方式就是‘摘’。”他說。這麼快,他就能均勻地呼吸了。
“摘?摘什麼?”
“不知道!”他委屈地說:“你說我應該一個人出去看長沙的樣子。”
“哦!”我恍然大悟:“不是‘摘’,是‘宅’!”
“什麼意思?”
“stubenhocker!”(德語,蹲在家裡的人,類似於中文的‘宅’)
他哦哦地點著頭。我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