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並非他。
“阿甜,你家阿越若是再便好了。”我無法統帥三千兵馬,他應當是可以的。可惜,他非但不在,如今還可能是我的死敵。我身邊的這些人,也唯有云夢澤有統帥洞庭水幫的經驗,可堪一試了。
總覺得,無論做多少準備都不夠。可我已經等不及了……等不及去復仇。
雲夢澤指揮著襄王護衛與“十五國風”對峙之時,劉蘇衝擊著“無我之境”的第二重。她體內有一個微妙的平衡——內力極高而根基不穩,恰似萬丈寶塔建於一支蘆葦之上。
內力不斷增強,脆弱的根基便隨時有崩塌的危險。但她只有不斷增強內力,才可能戰勝衛柏。她如今雖有著與衛柏一戰之力,卻僅僅是一戰之力而已,並不能給對方造成致命傷害。
更何況在衛柏之前,她需要應對“十五國風”家主與“雅”部高手。
趙百萬離開鄱陽湖,調遣大量人力財力掐斷千煙洲一切外界錢財與糧食等來源。
雲夢澤已率襄王護衛與洞庭水幫共四千兵力,對上了“十五國風”,不斷施加壓力。
石鐘山,江水沖刷著山壁鏤空,不斷髮出噌吰如歌鐘的響聲,船體隨著江水輕輕晃動。清風徐來,白露橫江,水光接天,月出皎然。劉蘇保持著一個怪異的姿勢:右腿盤於臀下,左腿呈“胡坐”姿勢自然下垂,雙手在腹前交結成蓮花的形狀——這是他們浮戲山一脈心法“風月情濃”的獨特習練姿勢。
沐浴在月華中,她神色卻越來越痛楚,驀然全身一顫,吐出一口鮮血來。
首先反應過來的是老虎小白,它在船尾仰頭嗅了嗅,便咬著宋嘉禾的裙角不令她靠近。那種近乎不詳的血氣,令它十分不安。
“蘇蘇?”無咎原是在船尾釣魚,此時扔下魚竿奔到劉蘇身側,剛好接住她倒下的身子。
大戰在即,“優釋曇”之毒卻再次發作!果然是師父說的,內力愈高,毒發便愈頻繁麼?
練武便如飲鴆止渴:不練武她無法壓制“優釋曇”的毒性,更無法報仇;隨著內力的提高,毒發卻越來越厲害而頻繁……
劉蘇痛得緊緊蜷縮起來,半晌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我無事……無咎莫慌……”
無咎如何能不慌?這個姑娘從來都是從容的,讓人覺得沒有事情能夠難住她,沒有事情可以傷到她。
他不知道人可以痛成這個樣子,只是慌亂地擦著姑娘嘴角的血跡。
宋嘉禾擺脫小白奔上前,發覺劉蘇劇痛中將手指深深摳進了甲板,不由駭然——好大的力氣!同時又有點明悟,她抓著甲板,是害怕痛極失控,傷到無咎罷。
“……阿甜……阿甜……”劉蘇氣若游絲地叫她,“帶無咎進艙!”她說話盡力簡短,只因氣息無法支撐她說得更長。
宋嘉禾見過吳越重傷的模樣,瞬間明白劉蘇此時的狀況不是他二人能解決的,唯有讓她獨處,等這個意外過去。
“無咎,你隨我來。”宋嘉禾試圖拉開無咎,卻被他甩開。這種時候,他怎能離開。
“無咎!”劉蘇眼前一陣陣發黑,“跟著阿甜……進去!”再不走,我怕真的會傷了你啊!
她用從未有過的狠絕眼光盯著他。直到無咎放手離開,他從她眼裡看不到一絲往日的溫情。這樣陌生的眼神過於可怕,於是他失魂落魄地隨宋嘉禾走進船艙,呆怔著望向月下浮光碎銀的水面。
水銀一般流淌的月光下,劉蘇猛然用力,撕碎了大片船板。嘴裡充滿了血液的腥甜,有嘔出的,也有被她咬出的——不能出聲,不能被他聽到!
宋嘉禾流著淚擋著無咎的視線,她自己卻目不轉睛地盯著痛苦難當的那個姑娘。
突然船身一顫,無咎大步衝出船艙。宋嘉禾阻止不及,眼睜睜見被劉蘇外洩的內力激盪得如同箭雨的木屑中,他跌跌撞撞上前,抱住了姑娘蜷縮的身軀。
臉上身上數出被木屑刺傷,他渾然不覺,認真地俯身吻住劉蘇。你很痛麼蘇蘇?那就,讓我陪你一起痛。
我不願在你快樂的時候,分享你的快樂;卻在你痛楚無助的時候置身事外。
蘇蘇,我跟你一起痛。
若此時不是痛得神志不清,劉蘇大約會氣急敗壞。然而痛苦中,有人抱著她,安撫著她,她唯一的反應便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這個人,將自己擠進他懷中,深一點,更深一點……
“阿言……阿言……”她含混不清地囈語,“阿言,別離開我……別扔下蘇蘇一個人……”
無咎僵了一下,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