羈言卻忘了他才是劉蘇最護著的那個“短”,無論何時,她的心都最大程度地偏向他。譬如此刻,劉蘇拎起唐繆便向外走,將人仍在院子裡還有日頭餘溫的地下,冷聲呵斥還在唸叨著美人的少年:“閉嘴!”
唐繆乖乖閉嘴,卻在下一瞬,幾個穴位受到刺激,“哇!”地一聲,吐了出來。因他努力閉嘴,不妨間酸辣直衝鼻孔,登時眼淚汪汪,涕淚齊下。
劉蘇捂著鼻子站在一旁,拿腳尖踢踢吐得翻江倒海的少年:“行了別吐了!這樣腌臢,你倒是一點都不嫌棄!”
唐繆爬起來擦擦嘴,一臉尷尬。吐到一半的時候,他便清醒了。偏偏醉酒後的情態極其清晰,讓他想騙自己是做夢都辦不到——他趁著酒意,調戲了“落雁”劉羈言!
躲開劉羈言涼涼的目光,唐繆悲憤地恨不能教一刻鐘前的自己醉死過去!君不見燕夜此時還睡得好好的,不知今夕何夕呢!對著劉蘇賠笑連連,趁她不理論,一溜煙跑去睡了。
秦鐵衣看了一場好戲,正暗自樂呵,猛不防對上羈言眼神,後背便是一涼。暗罵唐繆色膽包天,也縮縮脖子跑了。
商翼:……你們的義氣呢?我們同進退的情誼呢?只得強忍著頭暈眼花,攙起兀自睡得香甜的燕夜,也回臥房去。
羈言與他的姑娘對視一會子,忽然撐不住,兩個人一齊笑出聲來。羈言一廂笑,還存著一絲被人錯認的惱意,劉蘇卻是笑得格外歡暢:“你……誰教你生得這樣美貌來著?”
羈言柔聲:“你不喜我這般美貌?”自從發現了她對“美人計”毫無抵抗力,他便用得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劉蘇果然毫不猶豫地跳進他的陷阱裡:“阿言容光絕世,如玉山上行,我心甚喜。”初相識她便惑於他的相貌,如今她更愛他的靈魂,卻從不否認也愛著他的容顏。
“你愛他容貌,還是愛他性情?若是他並無這般美貌,你可還會愛重於他?”這般問題,她從不屑回答。阿言的美貌也是他的一部分,她怎會說出因他性情而嫌棄他相貌的話來?
驛館小吏送來宵夜,劉蘇給四個少年端了去,催他們梳洗用飯。再出來時,便見幾案上置著一張請柬。
劉蘇抽出請柬內頁來讀,方掃過兩眼,便回頭去看羈言。劉羈言正一臉嚴肅地……吃甜食。彷彿世界上再沒有比他碗裡甜粥更值得注目的事情。
這般作為,不是羈言慣常所有,倒像是他身為“無咎”的那段日子裡,留下來的習慣。分明既好奇,還有一點小小的醋意,卻要做出不在意的樣子來。若是從前的“落雁”,自可以偽裝得若無其事;偏偏他將這“不在意”故意擺在她眼前,就是等她來發現。
即便是阿言,吃起醋來也是這般幼稚啊。劉蘇心裡覺得他這樣子很有趣,特特欣賞了小半刻,才解釋道:“娘子為太子殿下延請了一位師傅,請我我們出席拜師宴。”
說是延請師傅,太子如今且不會說話呢,想來不過是佔著“傅”的名頭,為太子培養將來勢力。兩個人都不甚關注朝堂之事,想了一圈,也不曾想起誰人即將成為太子少傅,於是撂下不提,準備兩日後於太液池赴宴。
當作藩王教養長大的官家,一開始並不適應身為天子的生活。但出自華亭王氏的皇后王瑞鸞,受過與先帝崔皇后同等的貴女教養,在崔皇后幫助下,很快便將後宮管理得井井有條。
此刻引著劉羈言兩人向太液池走去的小宦官,便也顯出訓練有素的模樣來。在前微微側著身子,面龐微低,卑微但又不使人感到怯懦礙眼。
小宦官一向導引,一廂回答著羈言問話:“好教郎君得知,因殿下年紀還小,管家與娘子發話,便不大張旗鼓地延請師傅。只在太液池開了一臺小宴,請三兩好友,並少傅的家人而已。”
他想著少傅奇異的面容,有些憐惜那個少年。但那是太子少傅,將來會成為這個帝國最尊貴的人之一,哪裡是他一介刑餘之人可以憐憫的?壓下心思,前方便是船塢:“將軍與郎君可先行上島,亦可在此稍作盤桓。”宴席便設在太液池湖心島上。
將人轉交給船孃,小宦官便算完成了自己的職責,自去做別的事。劉蘇拉著羈言跳到船上:“先上島去看看。”趁著官家與娘子還未來,島上無人敢阻攔於她,該好生欣賞一番太液池美景才是。待會子主人與賓客到齊,氣氛必會拘束,便不如此時這般好玩了。
甫一上島,劉蘇便後悔自己多事,該等著官家同娘子才是。湖心島上除了宦官宮娥,只有兩位客人——今日的主賓,太子少傅與他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