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阿孃啊……”逃避了二十年母親的責任,她真的有資格為人母麼?
“原諒我……”不不,請怪我,請你恨我!你不要用這樣陌生的眼光看我。
無咎聲音平板,他與外人說話時,一向如此:“夫人莫哭了,不好看。”他不明白她在哭什麼,好好的一張美人臉,涕泗橫流的,十分不雅觀。
沒想到他首先關心的是她容貌,衛夫人噎了一下,黯然吩咐汲湘:“打水來,與我洗臉。”他不肯認她,也罷,先前沒有她的時候,他也活得很好。
衛夫人怏怏迴轉,汲湘打水來,她淨了面,勻了貯存在玉簪花棒中的茉莉粉,見銅鏡中的自己又恢復了容光煥發的模樣,才嘆口氣:“罷了,他不願認我,我還不想認他呢!”
汲湘在旁分揀首飾,聞言微微搖頭:“姑娘,你又任性了。”沒有外人的時候,她還是叫舊日稱呼。
“我任性了半輩子,如今既無人逼我做個有責任心的人,我便任性一輩子又何妨?”衛夫人拈起鮮豔欲滴的鴿血紅耳墜戴上,“日後他要什麼,給他便是。他不要的,一樣也不許多給!顯見得我多巴結他們似的……”
遊廊相連的第二間房,麴院風荷屏風,宣石簇擁的水仙花,青銅美人觚,月洞紗窗下的瑤琴……候在房中的圓臉侍女,一切與三年前毫無二致。
若非侍女臉上多了風霜之色,劉蘇簡直要疑惑這三年是自己一夢,那些慘事從未發生過了。
安頓無咎歇下,劉蘇請阿阮帶自己去祭拜燃楚。燃楚曾為她施針解毒,算起來,於她有恩。
無咎看著形影不離的姑娘離開,頓覺心中一空。想起她說曾在這裡住過,乾脆起身尋找起她留下的痕跡來。
小小的三間房,正廳並不常用,臥房更是被打掃得非常乾淨。無咎走至書房,鎏金博山爐中香菸嫋嫋。撥一下琴,曉得她不會彈,便撂開手不提。
琴桌對面是滿滿兩架書,不知為何,無咎覺得蘇蘇應當會喜歡。雜記、遊記、史書挑出來,鋪了滿滿一桌。抽出一本《拾遺記》的同時,一本素絹面的小冊子掉到了腳邊。
澄心堂紙裁就,絲線編綴精細。無咎翻開封面,見著“劉蘇”二字,放心大膽地讀起來——不是別人得東西,自然是讀得的。
墨跡濃淡不一,字型亦時有扭曲,顯見不是一日寫成的。只是讀得愈多,無咎眉心便皺得愈深。
“聞兄平安,甚喜。今日從阿阮學制荷包,待兄歸來之日,當可用。夫人所配之藥仍是苦甚、酸甚,令人作嘔甚,愈盼兄所許之瓜果。”
“兄……”從行文不難看出,她指的是他。可他從前不是她的良人麼?為何她稱他為兄?
驀然想起君山島上,雲家姑娘與堂兄雲夢澤的情事,以及沈拒霜與宋嘉禾對此事的抗拒。無咎面色發白:蘇蘇,我真的是你兄長麼?多希望宋嘉禾所言是真,我就是你的“男人”啊。
燃楚葬在鶯歌海一處冷氣森森的崖洞中,洞中鑿出了大大小小的橫穴,所葬皆是近年來為鶯歌海死去的人。
劉蘇兩手空空,立在那裡道:“楚姨,你對我有恩,你家主人卻是我的仇人。說到底,我還是恨你們的。只如今,恨你也再無意義了。我自當好好活下去,多陪他一日也是好的……”
話音一轉,“算了,說點好玩的罷。前不久,我擊敗了你家先生,雖是用了詭計,可在外人看來,終究是我的功勞不是?那之前,我認識了一個姑娘,那姑娘帶著一頭白色老虎,真是兇悍極了……”
崖洞中光線本就不足,洞口立著一個高大身影,更是將光線遮擋得嚴嚴實實。一時只聽她帶著輕微迴響的聲音在巖洞中喃喃:“宋嘉禾託我替她找人,可那人對我沒有好感,怎麼辦呢?”
“我要看到你的誠意。”青年男子的低沉的嗓音,有金戈鐵馬在聲音中迴盪。
劉蘇回身,慢慢向洞口走去。那人在逆光中的剪影彷彿蓄勢待發的獵豹,充滿威脅。
這是她第一次直面他,卻不是第一次置身他的槍口之下。或許值得慶幸的是,與前兩次不同,現在指著她的不是狙擊步槍,而是一柄手槍。
“你將‘天王蓋地虎’這等名句都教給了阿甜,我不知你還有什麼不曾教給她,又該如何取信於你?”
“你錯了,”他開口,以她的目力,不難看出他的槍口沒有分毫顫抖,“即便來自同一個地方,也可以成為敵人。”
“來這裡之前,我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她走到近前,距他不過五米遠。“我以為,軍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