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這是在撒嬌麼?
無咎只穿著白色中衣,黑髮拖在腦後,沾溼了背上一大片。劉蘇且無奈且好笑,喚他坐下,動手替他擦頭髮。
因為後背溼透,中衣緊貼肩胛骨,勾勒出清瘦的曲線。劉蘇不免嘆口氣:“你怎麼瘦成這樣啊?”
青年本就懶怠說話,此刻更是享受地眯起眼,慵懶地“嗯”一聲當作回答。劉蘇手勢輕柔,細細替他擦乾發,又取過一柄牛角梳,從髮尾通至髮梢。
梳了一會子,她突發奇想,忽地放了手,便見那牛角梳一路順暢地滑到髮尾,不由咯咯笑起來。
無咎不明所以,回頭看她。又見她髮梢還往下滴著水,便拉著人到身前,也為她輕輕擦乾頭髮。
劉蘇眼裡有點酸脹。他個子高,跪坐之時,兩人面對面也能毫不費力地越過她肩膀。這樣一來,整個人就被他圈在了雙臂間。她環住他的腰,低聲道:“無咎,再給我畫條髮帶好不好?”
因身量長高,他從前點畫墨梅的衣裙早已穿不成,被她細細收了起來。畫著墨荷的素白髮帶用了三年,亦是舊了許多。
無咎又“嗯”了一聲,無端覺得,自己確是會畫髮帶的。
擦乾頭髮,少女仍用舊髮帶繫好,又替他挽了發,上下打量一番,方笑道:“無咎最好看了!”
無咎果然很高興,難得地誇她:“蘇蘇也好看!”
劉蘇失笑,她知道自己不過清秀而已,與無咎的傾城美貌全然不在一個層次。
遠處洞庭湖深藍水面上亮起一點燈光,劉蘇瞧見,道是:“無咎,有人請我們夜遊君山。想去麼?”
無咎一點都不想去!他依稀覺得,夜色中水面上漂來的燈光都不懷好意。
可是……月色這樣好,姑娘笑得這樣甜,他捨不得離開她。於是他點點頭,拉起她的手。
劉蘇怔了一下,隨意明白過來,與他十指相扣。便是踏著跳板上船,也不曾放手。
小船上的人都是洞庭水幫低階成員,奉少主之命來迎接客人,抱拳行禮:“請上船!”之後劉蘇笑問幾句,見他們不知內情,便在心裡暗笑:雲夢澤好大的架子!也不以為意,安心欣賞洞庭月色。
船上火把漸次熄滅,僅在艙中留了一盞小燈。倒不是洞庭水幫吝嗇到捨不得這點東西,而是唯有如此,才能教客人看清這八百里洞庭的月色。
劉蘇腦子裡盤旋著一堆關於洞庭湖月下湖水與君山的詩詞歌賦,末了,卻只是輕笑:“無咎,無咎,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無論她說什麼無咎都是很期待的,比起內容,他更喜歡她在他身邊輕言軟語,享受她全副心神都放在他身上的感覺。
所以無咎其實沒有注意到,一路走來這姑娘給他講的故事有多麼信馬由韁。比如說現在:
“前朝儀鳳年間,洞庭湖畔有個儒生叫柳毅的,往長安去參加科舉。一日路過涇陽,在道旁見到一位美麗的牧羊女。”
“牧羊女自陳身世,乃是洞庭水君幼女,秉父母之命,于歸涇河龍氏。因夫婿殘暴、翁姑不恤,十分悽慘。因請柳毅代為向父母傳書。”
“洞庭南岸有一株社橘,柳毅回到家中,按水君女所說,向社橘下井中投書,果然有武士從水中出來接待他。水君一家聽說幼女之事,極為憤慨。然而涇陽龍氏勢大,水君不願與之為敵——”
“水君便將女兒的遭遇透露給了二弟錢塘。錢塘生性暴虐,聞言大怒,趕往涇陽,一日之內,屠盡涇陽龍氏,攜侄女歸家。”
因她講的是洞庭湖上無人不知的《柳毅傳書》,縱是有細節處不大相同,也有船伕介面道:“那龍女還家,便嫁與柳毅郎君,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說來好笑,至今仍有人會往社橘下柳毅井投遞物件,妄圖與水君攀親呢。”
無咎想了想,慢慢道:“錢塘很好。我不喜水君。”錢塘肯為之女出氣,自然是好的。但洞庭水君利用親弟,不免令人齒冷。
船伕忙道:“郎君不可胡說!若是惹惱了水君,不是好玩的!”
劉蘇微微一笑:“別個不知,你洞庭水幫的人當真不知?雲錢塘已是幾百年前的人了,如今的洞庭水君,可沒有那般大的脾氣。”
船伕便不說話,這姑娘多少知道些洞庭水幫的情形。前朝儀鳳年間,洞庭水幫總壇是在柳毅井附近的,水君的小女兒雲氏與涇陽龍氏的故事,在傳說中逐漸演變成了神話。
只是,雲錢塘將涇陽龍氏屠戮殆盡後,柳毅並未得到雲氏水君女許諾的富貴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