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芳怕太子不肯答應,急得忙說,“奴心意真真的。奴不想嫁人。”
“你是不想嫁人,還是不想嫁陳家二公子?你若不滿意這門婚事,作罷了也就是了,孤幫你挑一個好的,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
玉芳搖搖頭,眼裡的淚滴落下來,“公主是嫡母,奴得聽嫡母的吩咐,天長地久的實在護不住敏哥兒,敏哥兒比不得三弟,那些下人都不把他當回事,還求太子開恩,奴也想住在牛鼻子衚衕,奴想守著敏哥兒長大。”
“你倒是姐弟情深了。”
周蘊想了一下笑了,讓人傳了丹朱公主過來,丹朱在太陽底下曬了半晌,步態間依然雍容柔美,上前屈膝福了一禮,“丹朱聽候太子示下。”
周蘊就上下的打量她。
他這位堂姐氣質高雅,溫柔端莊,穿著一身冰藍色花釵大袖直領襦裙,外面籠著一襲淺藍色輕紗,略施粉黛的臉上掩飾不住的潮紅,也不知道是太陽曬的還是羞的,都這樣狼狽了還能保持住端莊的風度。
或許在她那雙高貴的眼睛裡,敏哥兒連個螻蟻都不如吧,她只需要漠視,敏哥兒的生活就不如一條小狗,周蘊心裡藏著憤怒,溫潤的笑了,清朗的嗓音如同二月的春風。
“堂姐管著這一大家子人實在不容易,不如讓弟弟幫你操心,孤把敏哥兒接走了,玉芳也跟過去照顧敏哥兒,堂姐想著撥給月錢銀子也就是了,玉芳的婚事孤做主了,這些須小事都不勞堂姐操心,太子妃想念八妹,孤接進宮住幾天,還有玉芳的姨娘,她的幾個丫鬟,再讓她挑幾房家人帶走,這些人還望堂姐放行。”
太子說的輕鬆隨意,丹朱宛如聽到了晴天霹靂一般。
身子微微的搖晃了一下,臉上一片慘白,紅暈褪盡的慘白更是刺目,眼裡的淚不受控制的滴落下來,臉上擠出了僵硬的微笑,顫抖著嗓子說道,“丹朱聽命就是了。”
周蘊沒想到她這麼容易就答應了,他還想再說點什麼,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微微點點頭,“還望堂姐好自為之。”
玉芳拉著敏哥兒的小手低著頭,聽了太子一番話欣喜萬分,姐弟倆相視一笑,敏哥兒依賴的靠在玉芳身上,玉芳把敏哥兒攬在懷裡。
太子起駕,丹朱帶著僕人跪地相送,眼見太子出了門,侍女扶著丹朱起身,望著闔上的硃紅府門凝視半晌,微微的點點頭,緩緩的轉過身子,還像往常一樣,邁著行雲流水般的步子往回走,一二十人簇擁著寂然無聲。
往事如煙,紅塵若夢,腦海中思緒翻滾,眼前閃耀著金星,耳邊一聲聲鳴叫,又像隔了很遠的雲端,身子就像在飄,燥熱的驕陽火燒般的炙熱,心裡一片冰涼。
好容易走到了正房,侍女挑起了簾籠,丹朱抬腿邁過高高的門檻,不小心絆了一下,身子就是一歪,侍女連忙伸手扶著,“公主小心點兒。”
丹朱臉上帶著笑,噴出了一口血。
“公主,公主;”幾個侍女忙亂著扶丹朱坐下來,丹朱低聲喝道,“你們都不許亂了,哪個敢去傳太醫,我饒不了你們。”
侍女們都哭了,忙著倒漱口水,又幫公主換了衣服,丹朱靠在榻上,額頭上是滾滾的虛汗,微微的閉了眼睛,“這件事對誰都不許說,爛在你們肚子裡,更不許傳喚太醫。”
“公主不能這樣啊,公主。”
“本宮說的話那個敢不聽了?”
餘嬤嬤抹著眼淚,仗著還有些老臉,“太子不給公主留體面,公主該求求皇帝。”
“嬤嬤都是老人家了,怎麼能說出這樣不知輕重的話來,太子心地仁善,他責罰我是應該的,敏哥兒那邊是我疏忽了。”丹朱咳喘著,“那些事總是我做錯了。”
丹朱眼睛看著虛無,喃喃自語般的說,“我真的錯了。”
一步錯,步步錯,她心裡要強了一輩子,命運卻偏要磋磨她,得了個剋夫的名聲,在深宮心靜如水的活著,皇帝需要她出頭,她跟著李侯爺千山萬水的到了江南,為了太子妃她又懷著身孕千山萬水的回來了。
她想做個賢妻良母,她想把日子過好了。
懷著身孕費心的管教李侯爺的幾個兒女,六小姐、七小姐、九小姐幾個庶出的女兒,還一個庶出的四公子,懦弱的玉芳,霸道的謹哥兒,她都花了多少心思,謹哥兒那孩子不省心也就算了,丹朱想不到連老實的玉芳也巴不得離開她。
她花在玉芳身上的心血有多少呢,費盡心力替她定了一門好親事,玉芳還不領情。
人是調教出來了,心不跟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