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兒在眾人擁簇下走了出來,當值文員忙拉著梁蓉馨起身相迎。與一群高大的男性下屬走在一起,秦可兒的身高並不顯出挑,但那壓倒性的氣勢,硬是讓身邊的人都成為了陪襯。 從梁蓉馨身前經過時,秦可兒腳步一頓,“梁小姐,請來我的辦公室一趟。”
望著眾人環繞中遠去的背影,梁蓉馨發覺生活充滿了諷刺意味,曾經取笑秦可兒不懂鋼琴、不懂小提琴、不懂時尚潮流,關鍵時刻,自己這些風花雪月的技藝挽救不了家業敗亡的命運。相反的,自己眼中什麼都不懂的土包子卻以驚人的迅速掘起,站在人世顛峰位置,讓曾經輕視過她的人仰視她的光華,梁蓉馨不得不佩服華芷萱當年獨到的眼光。
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虛掩,梁蓉馨站在門外,手抬起,又放下,如此反覆數次,她咬了咬牙,始終逃不掉,心一橫推門進去:“秦總,我來了。”
秦可兒正坐在辦公桌前,一手斜支住額角出神,神情顯得有些茫然。聽見聲音,她側過頭看向梁蓉馨,和煦的微微一笑。
不知為什麼,染蓉馨不由也隨之笑了笑,沒有她想象中的盛氣凌人,秦可兒慢慢走近,指一指沙發:“梁小姐,請坐。”
看著秦可兒先在自己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梁蓉馨才忐忑不安的落座,心中猜測秦可兒叫她來的目的。
好在秦可兒並沒有和她打啞謎,直截了當問:“可以告訴我一些過去的事情嗎,和楊帆有關的。”
梁蓉梁心頭好象被狠狠揪了一下,口中乾澀發苦,舌尖不自覺舔了舔乾裂的唇。
秦可兒倒了一杯茶遞到她面前:“如果不想說,我不勉強你,你可以放心,私事和公事不能混為一談,我不會對你的工作產生任何影響,無論好的還是壞的方面。”
梁蓉馨捧起茶杯抿了一口,“當年,我媽、楊夫人、還有我,都犯了一個大錯誤,以為只要你離開,假以時日,楊帆就會忘記你,接受兩家的聯姻。你走了之後,按照楊夫人的安排,我一直陪伴楊帆身邊,在他最傷心難過的時候安慰他,他卻看都懶得看我一眼,並且再也沒有喊過楊夫人一聲媽媽。 我媽媽的身體越來越差,希望把聯姻的事提前,楊夫建議先訂婚,等楊帆大學正式畢業後,馬上舉行婚禮。”
梁蓉馨雙肩微微顫抖,她永遠忘不了當時楊帆那冰冷刺骨的眼光,他問自己母親:“如果我拒絕你們的安排,你會不會同意?”
華芷萱回答:“不會。”
楊帆冷笑一聲,大步走出了家門。
“當時,我們見他沒表示出特別強烈的反對,就以為他默許了,我知道他的不甘願,卻還想著在以後漫長的生活中慢慢感化他。誰知道,當天晚上他喝得爛醉如泥,被楊夫人派人找回家;第二天醒來後,他又跑出去喝得爛醉如泥;就這樣,每一天,他喝得爛醉,醒了又喝,喝了又醉,沒有人阻攔得了他;最後喝得胃部大出血,他被送進醫院搶救,驚動了他的爺爺。老爺子大發雷霆,把楊帆的父母叫去狠狠訓了一頓,聯姻的事才不了了之。”
“你們、你們——”秦可兒握緊了手,急促喘一口氣:“竟然把他逼到這種境地。”
“我錯了,所以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梁蓉馨慘笑:“我媽媽去世後,永昌企業內部四分五裂,楊帆漸漸開始在博銳主持大局,對永昌步步緊逼,內憂外患,我自知沒辦法再堅持下去,就去找楊帆,想把手上的股份以優惠價全部賣給他,拿了錢出國,遠離這個是非之地。他一面答應我,一面卻又把訊息透露給我父親,那個時候,我父親的兩個私生子恰好因為一項錯誤決策虧空了一大筆錢,而這個錯誤決策正是楊帆事先安排的圈套,他讓我父親低價拋售手中的股份填補虧空,從而引起永昌企業的流通股價狂跌。然後,他告訴我,永昌的股票已形同廢紙,他不會購買了。我才明白,他要的從來不是併購永昌,而是要讓永昌清盤破產。我求他給我留一條活路,他說,他說——”
“他說什麼?”秦可兒聲音低啞。
“他說,為什麼你們當初不肯給我那個無辜的孩子一條活路......”
梁蓉馨後面又說了些什麼;秦可兒沒有再聽進去;反反覆覆;只有一句話盤旋在腦海裡: 為什麼你們當初不肯給我那個無辜的孩子一條活路......他如此在乎那個無緣於人世的小生命,而她扼殺了那個小生命。
梁蓉馨離去後,秦可兒不知道自己獨自一人在辦會室裡坐了多久,如同入定般,一動不動。夕陽的最後一縷餘輝褪去,諾大一個房間寂靜無聲,她彷彿溶入了這無邊的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