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腹的話也只能吞回肚子裡去。
史太師的手顫巍巍地放到了桌布上。
他的手指很細,很長,掀桌布的動作也很優雅。
馮古道想:如果捧著這顆腦袋的人不是他,他大概會很有心情欣賞他的優雅的。
最後一層布終於被揭開。
含在史太師眼眶的淚珠在剎那墜下。
他猛然抱住頭,悲愴地退了兩步,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痛哭道:“我兒……”
即使馮古道心中知道這兩父子平日裡沒少做天怒人怨的事情,但在此時此刻,心中也生不出幸災樂禍之心。再壞的壞人,也有一絲良心未泯處。
薛靈璧嘆氣道:“太師節哀。”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史太師便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頓時跳起來,惡狠狠地瞪著他道:“為何我兒的頭會在你手裡?”
薛靈璧道:“兇手將它放在本侯睡房的桌上,本侯也是剛剛回去才發現的。”
馮古道偷偷地瞄了他一眼,他滿臉坦然。
史太師咬著牙根,雙眼瞪得像要吃人,“你認為老夫會信你這種鬼話?”
“太師如此想,無異於成全了兇手一片用心良苦。”薛靈璧道,“相信以太師之智,絕不會做親者痛,仇者快的糊塗事。”
“老夫不知道什麼親者痛,仇者快!老夫只知道我兒的人頭在你手上!”史太師抱著頭的手不住顫抖,上半身微微前傾,好像隨時會撲過去。
馮古道不動聲色地插在兩人之間,用身體半擋住薛靈璧,衝史太師低聲道:“太師,若是侯爺做的,又怎麼會將人頭交出來?”
史太師一手抱頭,另一隻手猛然抬起,朝他的臉揮過去。
馮古道下意識地縮頭。
但是史太師的掌卻遲遲沒有落下。
薛靈璧抓著他的手腕,強硬地放下,“太師,夜深了。恕本侯不再招待。請!”
史太師的手掌在身側慢慢攥成拳頭,眼中滿是惡毒憤怒,半晌才恨恨轉身朝外走去。
馮古道看著他的背影,擔憂道:“侯爺,只怕太師會將這筆賬強加在你頭上。”
“放心。他不會。”薛靈璧老神在在道,“他看我不順眼已久,所以剛才才會失態。等回去睡一覺腦子清醒之後,明天就會帶著禮物上門賠罪了。”
馮古道聽他這樣說,緩緩鬆了口氣道:“若真是如此就好。”
薛靈璧道:“你很擔心?”
“此事多多少少算是因我而起,若是連累侯爺,我於心難安。”馮古道這句話說得真心實意。若非薛靈璧將此事扛上身,史太師絕不會與他善罷甘休。
“我不怕被你連累,我只怕……”薛靈璧凝視著他,自發地收了後面半句。
馮古道尷尬一笑道:“侯爺怕我不爭氣,給侯府丟臉?說起來,我請了好幾日的假,明日若再不去戶部,只怕要被除名了。”
“說得也是。”薛靈璧收回目光,“既然要去戶部,便快去歇著吧。”
馮古道應聲,轉身要走,卻聽他又緩緩道:“等等。”
馮古道一怔回頭。
薛靈璧想了想道:“在史太師登門之前,你還是留在府裡吧。”
馮古道道:“侯爺不是說史太師一定會登門賠罪?”
薛靈璧道:“世事總有意外。”而有些意外的後果,是他極不願承擔的。
馮古道眼瞼低垂,掩去眼中的複雜,默默告退。
此刻外頭月光大放,天地非黑即銀。
他望著天上明月,努力將雜亂的思緒排出腦海。
無論過程如何,人頭之事總算是暫時告一段落。至於將來……且留待明日再煩惱吧。
42撲朔有理(五)
翌日清晨,史太師果然派人送厚禮登門致歉。
薛靈璧閉門不見,只是讓宗無言出面收了禮,算是一頓鞭子一顆糖,回覆得不冷不熱。
至晌午,馮古道被請去一道用餐。
飯後,薛靈璧將史太師送來的東西放在茶几上把玩。
馮古道見他將一盆白玉芙蓉愛不釋手,不由笑道:“看來太師很擅長投侯爺所好。”
薛靈璧道:“你可知我為何喜歡它?”
馮古道目光移到他手中芙蓉上,眸色微沉,眯著眼睛笑道:“羊脂白玉,潔白無暇,晶瑩剔透。兼之玉匠雕工出神入化,將這朵芙蓉雕琢得栩栩如生,可謂是上品中的上品。侯爺喜愛它實在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