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劉那人緩緩說道:“七百年前,金虜南侵,揚州遭受這場戰禍,十六年元氣未復。但這場戰禍,比起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慘酷,恐怕還是遠遠不如呢!(按:揚州十日、嘉定三屠乃是清初清兵入關之後所幹的兩樁最大的暴行。)
姓韓那人吃了一驚,小聲說道:“劉兄,這裡可不比咱們家裡,此處只宜於談風論月,說這些幹嘛?這已經是一百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姓劉那人冷冷說道:“酒冷了我的血可還沒冷,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有感於中,實有不已在言者。縱使禍從口出,那也顧不了這許多了。嘿嘿,你說得不錯,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已過了百多年了,揚州今日又是一片‘歌舞昇平’了哪!唉,今日要找一個有‘廢池喬木’之思的白石老人,恐怕也很難了。”
姓韓那人嚇得慌了,又不便阻止他,只好舉杯,連連說道:“劉兄,喝酒,喝酒,喝酒!”
繆長風心裡想道:“姓韓這人膽小如鼠,不必說他。姓劉這人,倒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正想過去與他攀談,忽聽得粗重的腳步聲,又來了四個客人。
繆長風把眼望去,只見前面三個漢子體格魁梧,後面這個漢子是面黃肌瘦的小個子,前面三人恰是相映成趣。
這四個人一坐下來,就把桌拍得震天價響,店小二連忙過去招呼:“客官要些什麼?”
“先給我們來一罈好酒!”坐在上首的那人說道。
店小二吃了一驚,說道:“小店小壇的紹興酒也有二十斤!”
“大壇的呢?”
“四十斤!”
為首的那人哈哈一笑,說道:“小壇的不夠喝,給我們來大壇的吧!另外五隻燒雞,十斤滷牛肉!”店小二咋舌之下,唯唯諾諾而去。
繆長風心裡想道:“這四個人不知是哪條線上的豪客?”坐在上首那個漢子,也正在朝著他看,繆長風低下頭來喝酒,不理會他。
鄰座姓韓那人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了姓劉那人一把,示意叫他不可胡亂說話。就在此時,為首那個漢子把目光轉移到他的身上,忽地站了起來,朗聲說道:“你不是韓朋、韓大哥嗎?還記不記得小弟?”
韓朋情知躲避不開,只好也站起來,裝作剛想起來的樣子,說道:“啊,原來是伍大哥,這可是巧遇了!”
那“伍大哥”哈哈大笑,說道:“咱們那天在高城的儀醪樓喝酒,不知不覺又是三年了。想不到在這裡見到了你,來,來,我給你介紹幾位朋友。這位是西門虎大哥,這位是金大鼎大哥,這位是魏慶大哥。”
韓朋抱拳作了一個羅圈揖,說道:“三位大哥,幸會,幸會。”姓劉那人仍然坐著喝酒。他的朋友和那些人應酬,他竟似視若無睹。
那“伍大哥”臉有不愉之色,說逼:“韓大哥,這位貴友是——”
韓朋只好和那姓劉的賠笑說道:“劉大哥,我給你介紹幾位好朋友。”那姓劉的這才站了起來,淡淡說道:“我可是個不懂應酬的寒酸,諸位莫要見怪!在下姓劉,單名一個“抗’字。”
那“伍大哥”道:“我姓伍,也是單名一個‘宏’字。我是一個粗人,但愛結交朋友。劉大哥,你不喜俗套應酬,這個脾氣和小弟正是一樣,咱們要交就交個知己的朋友。”
劉抗仍是淡淡說道:“多承諸位青眼,在下可是不敢高攀。”
伍宏說道:“劉兄客氣了,相請不如偶遇,我敬劉兄一杯!
劉抗冷冷說道:“用杯子喝酒不過癮,要喝就喝一罈。酒保,給我照樣來一罈四十斤裝的紹興酒!”
那面黃肌瘦的名叫魏慶的小個子笑道:“伍大哥,你平素自誇酒罈無敵,今兒可碰上對手啦!”
此時伍宏要的那一罈酒早已送到,伍宏哈哈笑道:“妙極,妙極!難得劉兄這樣海量,小弟自當奉陪。老魏,你的酒量也很不錯,咱們就和劉兄一同喝酒吧。劉兄,你喝多少我們就喝多少,好不好?”原來這個魏慶酒量雖不如他,內功卻甚深湛,有辦法可以千杯不醉,他把魏慶拉上,那是恐怕自己的酒量萬一不及劉抗,還有魏慶可以贏他。
劉抗說道:“很好,不過你們兩位和我賭酒,我也該找個朋友作陪,咱們各喝各的。”
“各喝各的”,言下之急,就是你和你的朋友喝酒,我和我的朋友喝酒,我可不願與你攀交。
伍宏眉頭一皺,卻佯作不懂他的意思,眉頭一皺之後,隨即哈哈笑道:“好極,好極,這就更熱鬧了!劉兄這麼說,韓兄的酒量想必也是很好的了。那麼就是我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