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抗道:“他怎樣了?”
雲紫蘿道:“聽說他打了一個勝仗,但他自己也受了傷。”
劉抗吃了一驚,說道:“真的?”
雲紫蘿道:“這是他們說的,他們並沒親眼看見,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劉抗說道:“孟大哥倘若受了傷,我是應該去看他的。但我有公務在身,必須趕回原來的防地,準備殲滅前來‘會師’的清兵。李麻子他是隻能做冒牌將軍,不能指揮軍事的,雲女俠,只好麻煩你替我走這一趟,看護他了。”
雲紫蘿道:“扶桑派的掌門人林無雙來了沒有?”
劉抗說道:“早已來了,不過她現在是和呂思美一起,留在小金川訓練女兵,並非是在元超身邊。”
雲紫蘿道:“好,請你告訴我,元超的作戰地點應該怎樣走法。”
劉抗說道:“從這裡向西走,翻過前面一座山,大約要走六七十里路程,有一個山谷,叫做葫蘆谷,元超就在那裡埋伏。”他怕雲紫蘿不夠清楚,一面說話,一面折了一技樹枝,在溼透的泥士上給她畫了一個地圖。
黑漆的樹林裡有了亮光,不知不覺是第二天的早晨了。雨過天晴,東方的太陽也開始升起來了。
雲紫蘿和劉抗分手之後,又再獨自登程。
雨過天晴,但她的心情可還是陰晴不定。
“我已經知道華兒無恙,我去見他,不是多此一舉麼?”
“但萬一他是真的受傷呢,林無雙不在他的身邊,誰來為他看護?”
終於她拋開了心中的顧慮,迎著朝陽,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走過了六七十里山路,沒有碰見清兵,沒有碰見義軍,什麼人也沒見著,山谷靜得出奇,雲紫蘿感到了不祥之兆。
葫蘆谷終於到了,在她的面前,展現了一幅廝殺過後戰場上悲慘的圖景。
無數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黃沙綠草,還未凝結,在地上緩緩的向前流動,血腥氣味,燻得她直想作嘔。頭頂上盤旋著一群一群的烏鴉,好像是赴盛筵。
“元超,元超!”雲紫蘿大聲的叫。
沒人回答,她也沒有在屍堆中發現孟元超。
他是在伏擊戰成功之後回去了呢,還是受了重傷隱匿在她所未曾發現的戰場一角呢,還是,——唉,她連想也不敢想的,業已殺身成仁了呢?
她從谷口一直深入偵查,有戰馬倒斃路旁,有刀槍散滿地上,有旌旗委棄泥沼,有血漬斷斷續續的像一條線伸向山邊,……漸漸,屍體沒有發現了,血線仍在向前伸展。她仍然沒有找著她的孟元超。
密林深處,孟元超漸漸有了知覺,似夢非夢的醒了過來。高逾人頭的野茅和一枝枝刺向天空的樹枝,映入他的眼簾,好像是無數長槍利劍;黑壓壓的叢林裡好像有千軍萬馬賓士。當然這只是他的幻覺,實際上那不過是嗓耳的鴉聲。
似夢非夢,兵器碰擊的聲音,戰馬哀鳴的聲音,廝殺的喊聲,恍恍惚惚的,幽幽遠遠的,還好像在山野之間迴旋起伏。“我還活著嗎?這是什麼地方?”
他想起來了,他是追殺敵軍的主帥,中了敵兵的弓箭的。
“那個黃總兵倒是很能打仗,不過他終於還是給我們打敗了。”孟元超從心裡笑了出來,不過他卻是不能動彈。他不知道他已是昏迷了多少時間。
“我的弟兄呢,為什麼一個也不見?他們是在繼續追殺敵人嗎?”
他不知道這場狙擊戰早已結束了,他的這支部隊擊敗了多於他們五倍的敵兵,傷亡也很不小,為了恐防敵方的主力來援,他們已經撤退了。在那個殺得昏天黑地的戰場上,不可能找到每個受傷的戰友,他的戰友以為他武藝高強,早已突圍了。他們是按照原定的計劃,從不同的方向撤退回小金川的。
“水,水!”孟元超感到咽喉冒煙。受傷的人不會覺得飢餓,但焦渴卻是十分難受的。他發出微弱的呻吟,只盼能有一滴甘露潤潤他的喉嚨。
渴得實在難受,這是比死還要難受的折磨。孟元超以前也曾多次受傷,有一次傷得甚至可能比這次還重。昏迷了三天兩夜才醒過來,但一醒來就有他的師妹呂思美在他的身邊服侍他,早已替他敷上了止痛的金創藥了。用不著他開口說話,就知道拿水給他喝。而現在他卻是孤零零的躺在血泊中,周圍莫說人影,連野獸的影子也見不著。因為它們早已在兩日之前就給大軍的廝殺嚇跑了。荒山寂寂,唯有偶爾從頭頂飛過的烏鴉發出噪耳的啼聲。幸而他還沒有變成腐屍,這裡受傷的又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