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潔早已從地上站起,她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淚水淌過她沾著灰塵的臉龐,衝出一條條蜿蜓而細小的溝渠,假如在平時,這情形是十分可笑的,但是,此刻卻沒有絲毫令人覺得可笑的感覺,朋叄省急切間抬頭看見了她,舌頭有些發硬的道:“你安好麼?唐姑娘?”
唐潔咽聲道:“龍俠士怎麼了?”
朋叄拾唉”了一聲,道:“傷得很重,要趕快治……”惶惶無主的朝四周望了望,唐漢悽苦的道:“但,在這荒僻的地,又去找誰為他醫治呢?朋俠士,你無論如何也要想想辦法礙……”朋叄省急得直搓手,道:“這是當然,拚了這條老命也得想想法子。”
龍尊吾艱辛的挪動了一下身子,卻痛得他猛的痙攣起來,朋叄省慌忙大叫道:“不要動彈,你一動傷口就要流血………”他一跺腳,道:“這樣吧,老弟你暫時到那土邱的避風處歇著,我快馬趕到前面的小鎮上請個郎中來,由唐姑娘伴著你,幫幫忙,老弟你為了將來好歹也多喘兩口氣,千萬死不得!”
龍尊吾虛脫的笑笑道:“這一陣子覺得特別累,就麻煩朋兄了。”
朋叄省走近來,小心翼翼的挑著龍尊吾沒有受傷的地方將他懸空挾起,一步一步平穩的行向土邱下面,邊道:“這是他媽什麼骨節眼了,還說客氣話?你也是能唬,傷得這麼重剛才口氣還狂得驚人,活活將鐵矛幫的雜碎們嚇退了。”
龍尊吾沒有啃聲,直到朋叄省揀了一塊生著枯草的淺窪地將他放下平躺妥了,他才沙著聲音道:“這不是口氣狂,朋兄,是因為他們已成強弩之未,難為大舉了………否則,他們會下這口氣,會放過現在的便宜不撿?”
輕輕地,唐潔坐到一邊,用一方雪白的小手絹兒為龍尊吾擦揩汗垢,邊溫柔的道:“龍俠士,你不要多講話,免得傷神………。ǹ梢猿*穩他們了!”
柳殘陽《蕩魔志》
第十七章沙裡金醫中絕
龍尊吾吁了口氣,疲憊的道:“金衫雙判兄弟二人工夫實在不弱………幾乎與那大鷲七羅漢為首的僧人可以平肩而論了………若再加上夏忌生與古顏,自流就更佔優勢。”
朋叄省重重哼了一聲,道:“還有那四個橫眉豎眼的幫兇你怎的不算上?這幾個小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燈……”旁邊唐潔鼓足了勇氣,以祈求的語聲道:“朋俠士………請你快點去請大夫好嗎?怕龍俠士受不了。”
朋叄省一怔之下豁然大笑,道:“好,好,我這就去,你得好生照拂咱老弟哪!”
說著話,朋叄省向龍尊吾霎霎眼,倒翻身子上了馬背,抖狂奔而去,隨著蹄音的逐漸遠逝,天色亦已黯淡下來,嗯,又是夜幕垂臨,空中也同樣有細碎的雪花飄落。
仰躺在枯黃而柔軟的雜草上,龍尊吾閉上眼睛默默的養神,大量的流血與極度的疲累使他在渡過了危難的關頭後鬆懈了下來,整個身子就像被拆散了一樣,痠痛得宛如沒有一處是屬於自己的了。
北風颳得好淒冷,雪花那麼俏生生,軟綿綿的飄著令人生起百般孤零與空茫的感覺,大地是如此冥渺,如此灰蒼,在風與雪裡更是迷迷濛濛的抓不看邊際,就像龍尊吾此刻的心情,恍惚得有些混沌了。
像是有人在呼喚他,這呼喚的聲音極其遙遠,又彷佛就在耳邊,幽幽,似很陌生,又是那般熟悉,是誰?是青青麼?但她分明已經故去,可是,那若有若無的隱隱呼喚為何卻含蘊看這麼深摯的情韻呢,這情韻是多柔婉,是多動人,和往昔枕畔的細語,棚下的倩笑毫無二致,夢中的默睇輿燈邊的酡紅融合於輕淡的眸波里,盈盈的,似水的憐愛老是那麼一圈圈的漣漪般永無終止,而與青青相依相持又有多少個年頭了,那漫長的日子卻又是這般短,宛如一下子便已過去………現在,魂夢中的呼喚又回來了,雖然仍是那麼飄,但總算來了………。
閉著眼,讓靈魂與神智分開,輕忽忽的遊蕩在虛無卻異常美好的境界裡,於是,那呼喚的聲音接近了,接近得甚至可以聞到那股淡幽幽的芬芳,是了,這芬芳有如百合花,清雅得沁人心脾:“龍俠士………龍俠士………”身上的傷口劇烈的抽搐了一下,龍尊吾驀地清醒過來,他無聲的嘆了口,撐開沉重的眼,唐潔正有些抖索的俯視在他的臉孔上面,那張美的面龐顯得有些糊與迷濛,似是中間隔看一層霧。
方才的呼吸,唉!是了,那不是青青,不是已成異途的妻子在招喚,那是唐潔,唐潔這尚屬陌生而又將一股情愫緩緩朝自己心中灌注的女孩子。
嗓子特別的喑啞,龍尊吾沉沉的道:“有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