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3 / 4)

小說:司馬遷 作者:低訴

掐死這個矮子朱乙。一旦面臨生死抉擇,他的心反而平靜下來,一死終了此生,有什麼可怕的?

朱乙坐在他對面說:你要自殺,我幫你。就從懷裡掏出一塊小小的玉石來,對司馬遷說:你看這塊玉,有兩個小眼兒,一邊是毒藥鶴頂紅,只要你舔一舔,立即就死;一邊是麻醉藥,這可是扁鵲弄出的麻沸散,你要不想死,就吃這個。你記著,別弄錯了。

司馬遷驚詫地看著朱乙,不明白朱乙怎麼會隨身攜帶著這兩種藥。

朱乙喟嘆:幹我這個的,有時候就到了節骨眼兒,那真就是生不如死。喝下鶴頂紅,一了百了。有時受了重傷,就用得上麻沸散。

朱乙把玉石放在司馬遷手裡:拿著吧!你是個好人。

人的生命總有緊要關頭,面臨著生死抉擇。文人的心是豐富的,因而也比別人脆弱些。悲痛來自內心,但頭腦總是跟不上內心,時時與內心背道而馳。內心熬煎著,痛苦著,可頭腦裡閃過的,卻是從古至今的許多人物,這些人翩翩而至,紛至沓來。先是黧黑臉膛的禹,大腳板,赤腳跣足,匆匆行走著,江河在他身後變成了一條條柔順的帶子,飄浮纏繞,是禹治水疏通了河流,人們才能高歌吟唱,大江東流去,百川歸海。禹治水三年,三過家門而不入,他的妻子塗山氏站在門外望歸,痛苦地吟唱著:咿呀,我盼望著我的那個人呀。這大概是自古以來最早的能夠流傳下來的情歌,簡單而深情。他又看見了孔子,一個手扶車軾皺眉凝望,行走在曠野上的人,疾風勁雨打彎了孔子的脊樑,吹白了孔子的鬢髮,他的額頭和長吻仍是向前努突著,拼命地面向前方。他能看見孔子的弟子顏回,顏回用鐵條燒烙著竹簡上的字,煙刺激著他的雙眼,淚眼模糊,顏回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體會著孔子的文字。司馬遷的心隱隱作痛,頭腦超越他的軀體,飛翔至亙古,頭腦不願與心靈一同承載痛苦,只願理性地追隨先賢哲人,沒等身體宣告痛苦的到來,頭腦就已背叛心靈,獨自翩然而去。中國文人也就從司馬遷起,頭腦的思考變得超然、清醒、獨立,而身體卻一直汙濁、醜陋、卑微,身體的屈服與思想的孤傲形成極強烈的反差,頭腦越聰敏,行為就越卑微貧賤。當文人的思與行強烈對立時,行就存在,思就飄渺;當行與思漸趨一致時,人就變得媚俗、低能。而為了掩飾人格的分裂,時常用思來做為虛飾、炫耀、表白,用以掩飾行為的卑鄙、汙濁、下賤,說得越是冠冕堂皇,做得越是一塌糊塗。文人也從不願內省,一旦內省,就是要把瘡疤揭給人看,醜陋畢現,就沒了華飾,美好蕩然無存,醜陋就支撐不了生存。

司馬遷 第七章(4)

張湯在牢裡擺上了酒,對司馬遷說:我敬重你,你是一個真正的文人,任安也好文,可他的文是表面的,骨子裡透出諂媚之氣。你這個人骨頭硬,是個真文人,聖上下了旨意,要處你腐刑,你要稍有不願,就處死你。隨我來的都是廷尉府的官員,他們站在牢門邊,聽我的吩咐,我請他們來,是要他們看你這個文人是真無怨無悔接受腐刑的。

司馬遷瞪著眼,把酒杯砸向張湯。

張湯踱了過去,司馬遷又怒罵他,剛要吼喊,忽地心頭一涼,就喉嚨喑啞,失聲了。司馬遷從小就這樣,夢裡無數回見自己向三皇五帝向大千世界訴說,語言像流水淙淙潺潺,忽地中斷,失去了源流。他焦急,渴望侃侃而談,可就是吐不出聲來。他手裡緊握著朱乙送他的那塊玉石,他有自己的抉擇,選擇死或是選擇一生在痛苦中煎熬。

張湯說:你是司馬氏,司馬家只有你一個男人了,你要不寫,《太史公記》就不能成書,你就成了司馬家的逆子,來人!

司馬遷給人拖著拽著,來到了“蠶室”。

獄裡的人時常笑鬧說,送你去蠶室,應者回答說:那還不如殺了我。

蠶室是一間單獨的房子,房裡密不透風,有三重門,卻沒有窗。門關緊之後,又在蠶室裡升起爐火,蠶室裡的溫度就越來越高,人就流汗。蠶室裡的行刑人是兩個光著身子的老頭,一個尖著腦殼,身子越往下越胖,像冬瓜,只是他那冬瓜籽很結實,如蠶若豆,看來是空有籽而難於結實;另一個老頭一臉巴苦相,滿臉皺紋,肋骨一根根凸現,可他卻有著碩大的男根。兩個老頭過來脫下了司馬遷的長衣,把他扶上蠶床。司馬遷蜷伏在床上,一條腿被蠶床下的繩索捆住,另一條被提拎起來向上吊,頭和手臂都給用吊環扯出的繩索牽著,斜躺的姿勢正好露出司馬遷的男根。

瘦老頭笑:怎麼越看似正直的人,那玩意兒就越小?胖老頭吼一聲,聲音洪亮:再胡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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