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李豬兒好心被當了驢肝肺,卻不敢叫屈。趕緊招呼人手收拾御案,磨墨鋪紙,順便藉著沒人注意的功夫,悄悄抹掉嘴角的血跡。
他本是遼東高句麗族的一名部落長老之子,十歲時隨父親到軍中給大唐高官送賀禮,被安祿山看見,強行留在了身邊做孌童。後來安祿山又怕他勾引自己的妻妾,親自拿刀給他割去了子孫根。經此一劫,李豬兒對自己的未來徹底失望。乾脆逆來順受,百般逢迎,很快便成了安祿山身邊無可取代重要人物。
安祿山稱帝之後,念及李豬兒多年來伺候自己伺候得舒適周到,封他為鎮國將軍,右監門統領,將整個後宮都交給了他。然而官職高歸官職高,事實上,安祿山還是把他當做個玩物對待。高興時則留在深宮,與貴妃一道侍寢。不高興則拳打腳踢,根本不顧旁邊還有其他外人在場。
今天顯然又屬於安祿山不高興的時刻。李豬兒遭了無妄之災,心裡又恨又怕。臉上卻強裝出幾分笑容,一邊帶著幾名太監收拾被安祿山踢翻的御案,一邊低聲說道:“奴婢讀書少,不太懂得如何才能既把陛下的意思說清楚,又不至於引起崔將軍的誤會。否則,萬一崔將軍以為奴婢幫助孫將軍壓制他,恐怕會寒了潼關將士們的心!”
“朕都說了,朕口述,你寫!”安祿山狠狠地瞪了李豬兒一眼,再度重複。旋即,又抬起腳來,衝著對方高翹的屁股用力來了一大腳,“朕怎麼處理朝政,還用得找你個沒卵蛋的傢伙來教?滾出去,把嚴莊那老匹夫給朕找來。如果他已經睡下了,就拿冷水潑醒!”
“是,是,奴婢這就去!”李豬兒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了。看看已經被重新扶起來並收拾乾淨的御案,安祿山臉上又露出了幾分賞識的笑容,“這小子,心眼兒倒是不少。也對,崔乾佑和孫孝哲兩個起了爭端,朕不能讓外人覺得朕只偏袒其中一方。嗯,麻煩。”
慢慢踱了幾步,他重新坐回龍塌上。豎起眼睛,衝著下面大吼,“都起來吧,別趴在那就像一群野狗般。滾出去,朕看著爾等心煩!”
“是!”眾宮女、樂師們擦了把額頭冷汗,魚貫而出。頃刻間,就走了個乾乾淨淨。
“給朕倒盞熱酒來,再拿幾塊牛肉。吩咐御膳房,別玩什麼花裡胡哨的東西。就大塊牛肉,加了蒜泥,直接端來便是!”安祿山皺著眉頭,一邊思索,一邊衝著躲在門口,既不敢走遠,又不敢靠自己太近的小太監們命令。
這是他做捉生將時就養成的習慣。一邊大口吃肉,一邊思考問題。等酒足飯飽了,問題也想出些眉目了。做了皇帝之後,這個習慣依舊改不掉。雖然從長安城捉來的太醫們曾經苦口婆心地勸諫說,烈酒和牛肉都非調養之物,食得太多,將無益於他的龍體。
不能簡單地從崔乾佑手中調兵給孫孝哲,雖然眼下孫孝哲的確需要支援。可萬一開了這個口子,就會讓孫孝哲藉機爬到崔乾佑的頭上,打破二人之間的平衡。作為造反起家的地方節鎮,安祿山當然不希望手下有人奉自己為楷模,亦步亦趨。本著這個原則,他在很多人事安排上,都故意把彼此之間有恩怨的將領捏合在一起,讓他們互相監視,互相制約,最終誰也沒機會擁兵自重。
‘目前來看,這個用人策略還算成功,雖然有時候付出的代價大了些。我剛才怎麼了,怎地一發火,就把這個茬給忘了?虧得李豬兒提醒才意識到?!’猛然間,發覺自己差點兒使了個昏招,安祿山眉頭緊皺,臉色又開始陰沉下來。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因為衝動而亂下命令了。本質上,安祿山不是個莽夫,否則也不會在短短二十幾年,從一個普通捉生將,成為大唐最有權勢的節度使,進而一舉奪下大唐的半壁江山。但是,自從登基做了大燕國皇帝之後,他卻發現自己的判斷力和決策力大不如前,並且隱隱有著每況愈下的跡象。如果他一直對此渾然不覺也罷,好歹能圖個安心。偏偏每次作出錯誤決定,他都能慢慢清醒過來,然後懊惱至極。
‘莫非老子真的沒當天子的命?可既然沒有當天子的命,為什麼自己老子起兵造反,會準備得如此從容,大唐帝國從上到下,居然沒有一個人察覺到?讓老子懷著必死之心去了京師,還能平平安安地脫身?!’
‘不行,得趕緊派人到塞外請個薩滿問問,到底是自己的身體出了毛病,還是長生天最近喝多酒,睡迷糊了過去。悶悶地想了一陣兒後,安祿山在心中做出決定。’如果是後者的話,還可以透過向長生天獻祭,請他重新保佑自己。如果是前者,麻煩可就大了。幾個兒子都不爭氣,萬一自己身體垮了,誰來壓制史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