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毛主席才能救他。
就是說,任何人都救不了他!
確實如此,像他這樣有民憤和劣跡的地主惡霸,當時一概是人民政府進行重點鎮壓的物件。這是時勢和國情,沒人能改變的。希伊斯不瞭解這些,他太幼稚了,我們沒辦法,只有傷害他了。
但是,誰也想不到,希伊斯最後居然透過X國政府的力量,將已經眼看著要行刑的老岳父從槍口下要走了。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尤其是在當時X國與我國明顯的敵對關係的情況下,要促成這件事的難度可想而知。據說,X國曾為此專門派出外交官員親臨北京,與我國政府舉行談判,可以說,事情最後果真是驚動了毛主席——有人說是周恩來,反正肯定是當時我們黨和國家的重要領導人,真正是不可思議啊!
談判結果是他們要走了希伊斯老岳父,我們要回了兩名被X國嚴禁回國的科學家,感覺是該死的老鄉紳成了他們X國的國寶似的。當然,老鄉紳對X國來說什麼也不是,當中起作用的肯定是希伊斯。換句話說,為成全希伊斯之願,X國已經有點不惜重金的意思。那麼,問題是X國為什麼要對希伊斯這麼好?難道僅僅因為他是世界著名數學家?這中間肯定有什麼很特別的因素,至於到底是什麼,我現在也不得而知。
救出老岳父後,希伊斯就帶著一家子親人和親眷,去了X國。
希伊斯走的時候,金珍還住在醫院裡,但似乎已度過了危險期,醫院考慮到日漸龐大的醫藥費,根據病人申請,同意讓他出院回家休養。出院的時候,是容先生陪老夫人一道去醫院接的,接待她們的醫生想當然地把兩位中的一位當做了病人的母親。但看兩位的年齡,作為病人的母親,一個似乎是老了一些,一個又似乎是年輕了些,所以冒昧地問兩位:
“你們誰是病人母親?”
容先生還想解釋,老夫人已經乾脆而響亮地答上了:
“我——!”
然後醫生向老夫人交代道,病人的病情現在已基本得到控制,但要徹底痊癒,起碼還需要有將近一年時間。“這一年時間裡你要把他當蝦一樣地養,像十月懷胎一樣地伺候,否則隨時都可能功虧一簣。”
從醫生一項項明確的交代中看,老夫人覺得他的說法其實一點不誇張,具體說可以立出如下三條:
1。食物要有嚴格的禁忌;
2。夜裡要定時喚他起來小便;
3。每天要定時定量給他吃藥,包括打針。
老夫人戴上老花鏡,把醫生的交代一條條記了,又一遍遍看了,反覆地問清楚了。回了家後,又喊女兒從學校找來黑板和粉筆,把醫生的交代都一一寫上了,掛在樓梯口,這是每天上下樓都必然目睹的地方。為了定時喊金珍夜裡起來小便,她甚至和老伴分床睡了,床頭配備了兩隻鬧鐘,一隻是半夜鬧的,一隻是早上鬧的。早上那次小便喊過後,金珍繼續睡他的覺,老夫人則要為他準備一日五餐的第一餐了。雖然燒飯本是她最擅長的,可現在卻成了她最困難又沒信心的事,相比之下,因為有做針線活的底子在那兒,學會打針對老夫人來說並不是件難事,只是開始一兩天有些緊張和反覆而已。但是在餐飲事宜上,一個奧妙的鹹淡問題簡直是把她折騰苦了。從理論上說,金珍這個時候對鹽複雜而精到的要求,就是他神秘而真實的生命線,多可能功虧一簣,少又不利於他早日康復。來自醫生的叮囑是這樣的:病人療養期間對食鹽的需求量是以微量開始,逐日增加。
當然,如果說一個人每天對鹽的需要量像糧食一樣是秤斤論兩計的,那麼問題也不是太難解決,似乎只要有一把精確的秤就可以了。現在的問題顯然沒有這麼好解決,老夫人找不到一個現存又明確的標準,似乎只有靠自己用耐心和愛心來摸索,最後老夫人帶著做好的幾道鹹淡不一的菜走進了醫院,請主持醫生一一嘗試。在此之前,她事實上把每一套菜的用鹽量都以粒為單位記錄在紙上,然後在醫生明確肯定某一道菜的基礎標準上,她一天五次地戴著慈祥的老花鏡,把細小又白亮得晃眼的鹽粒當做藥片一樣,一粒粒地數著往金珍的生命裡投放。
小心翼翼地投放。
像做科學試驗一樣地投放。
就這樣,日復一日,夜復一夜,月復一月,用功和耐心的程度遠在養蝦之上,也不在懷胎之下。有時候,她會在連續辛勞的間隙裡,下意識地掏出金珍寫下的血書看看——這本是金珍的秘密,她在無意間發現它後,不知為什麼就將它沒收了。也就是說,現在這份書寫時間不詳的血書成了老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