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來,又閃爍而去,需要他隨時記錄下來。否則,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等它們走了後,影子都不會留下一個。為此,容金珍養成了隨身攜帶筆記本的習慣,不論在什麼時候,不論走到哪裡,筆記本猶如他的影子,總是默默地跟隨著他。
我知道,那是一本64開本的藍皮筆記本,扉頁印有絕密字號和他的秘密代號,裡面記錄著這些年來他關於黑密的種種奇思異想。通常,容金珍總是把筆記本放在上衣左手邊的下面口袋裡,這次出來,因為要帶些證件什麼的,他專門備了只皮夾,筆記本便被轉移到皮夾裡。皮夾是我們局長有次去國外帶回來送他的,用料是上好的小牛皮,樣子很小巧輕便的,拎手是一道寬條子的鬆緊帶,鬆緊帶箍在腕上,皮夾便成了一隻從衣服上延伸出來的口袋。筆記本置於其中,我想容金珍一定不會感到使用的拗手,也不會感到丟失的不安,感覺就像仍在衣袋裡——(未完待續)
幾天來,容金珍曾兩次使用過筆記本。
第一次是四天前下午,當時他剛從會議上下來,因為有人在會上作了無知而粗暴的發言,他又氣又恨,回到房間便氣呼呼地躺在床上,眼睛正好對著窗戶。起初,他注意到,窗外伸展著傍晚的天空,由於視角不正,那天空是傾斜的、有時候——他眨眼時,又是旋轉的。後來,他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窗戶,天空,城市,夕陽,一切都悄然隱退,繼之而來的是流動的空氣,和夕陽燃燒天空的聲音——他真的看見了無形的空氣和空氣流動的姿態,它們像火焰一樣流動,而且似乎馬上會溢位天外。流動的空氣,夕陽燃燒的聲音,這些東西如同黑暗一般,一點點擴張開來,把他包裹起來。就這樣,豁然間,他感到自己身體彷彿被一種熟悉的電流接通,通體發亮,渾身輕飄,感覺是他軀體頓時也化作一股氣,像火焰一樣燃燒起來,流動起來,蒸發起來,向遙遠的天外騰雲駕霧起來。與此同時,一線清亮的聲音,翩翩如蝶一般飄來……這就是他命運中的天外之音,是天籟,是光芒,是火焰,是精靈,需要他隨時記錄下來。
這是他出來後第一次動用筆記本,事後他不無得意地想,這是憤怒燃燒了他,是憤怒給了他靈感。第二次是在昨夜的凌晨時分,他在火車的搖晃中幸福地夢見了亞山博士,並與他作了長時間的深刻交談,醒來,他在黑暗中記錄了與亞山交談的內容。
可以說,在破譯密碼的征途上,在通往天才的窄道上,容金珍沒有大聲呼號,也沒有使勁祈求,而是始終拄著兩根柺杖,就是:勤勞和孤獨。孤獨使他變得深邃而堅硬,勤勞又可能使他獲得遠在星辰外的運氣。運氣是個鬼東西,看不見,摸不著,說不清,道不白,等不得,求不來,鬼鬼祟祟,神神秘秘,也許是人間最神秘的東西。鬼東西。但是,容金珍的運氣卻並不神秘,甚至是最現實不過的,它們就深藏在筆記本的字裡行間……
然而,現在筆記本不翼而飛了!
案發後,瓦西里彷彿被火點燃,開始緊張地忙碌起來,他首先找到列車乘警長,要求全體乘警各就各位,嚴禁有人跳車;然後又透過列車無線電,將案情向701作了如實報告(由A市火車站中轉)。701又將情況報告給總部,總部又上報,就這樣一級又一級,最後報到最高首長那裡。最高首長當即作出指示:
失物事關國家安危,所有相關部門必須全力配合,設法儘快找到!
確實,容金珍的筆記本怎麼能丟失?一方面,它牽涉到701的機密,另一方面,它直接關係到黑密能不能破譯的問題。因為,筆記本是容金珍的思想庫,所有關於破譯黑密的珍貴思想和契機都聚集在裡面,丟得起嗎?
丟不起!
非找到不可!
現在,火車已加速行駛,它要儘快到達下一站。
下一站大家知道就是A市,這就是說,容金珍是在家門口闖禍的,事情的發生好像是蓄謀已久,又像是命中註定的。誰也想不到,那麼多天過去了,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偏偏是到現在,到了家門口,事情才發生,而且竟然發生在黑皮夾上(不是保險箱)。而且,從現在情況看,案犯不可能是什麼可怕的敵人,很可能只是個可惡的小偷。這一切都有種夢的感覺,容金珍感到虛弱迷亂,一種可憐的空虛的迷宮那樣的命運糾纏著他,折磨著他,火車愈往前駛,這種感覺愈烈,彷彿火車正在駛往的不是A市,而是地獄。
火車一抵A市便被封鎖起來,而前一站B市早在一個小時前,全城便被秘密管制起來。
常識告訴大家:小偷極可能一作案就下車,那就是B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