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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聲低沉的汽笛聲從遠處飄來,一艘大型郵輪的巍峨身軀劃破海灣的霧幕,緩慢的向碼頭靠來。最後的時刻讓很多牽腸掛肚,一些婦女已經忍不住開始啜泣。學生團體在統一的指揮下舉起了手中的花束,向遠方沉重的揮舞著。
十幾分鍾過去了,郵輪終於靠岸,船上和岸上的工人們忙碌了起來。
經過一番準備,船舷的掛梯放了下來,另外一邊銜接船艙的門也開啟,由一塊舢板架接。
吳紹霆帶領一眾官員走上去,他知道從掛梯上走下來的是住在一等艙和部分二等艙的旅客,相信應該是革命粵軍第二師的軍官。至於另外一邊艙門,則是直接與三等艙連線,從這裡走出來的都是普通士兵。
第一個從掛梯上走下來的人正是陳炯明,他穿著一身泛舊的軍服,整個人消瘦了一圈,下巴上的鬍子似乎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整理,只有頭髮在下船之前稍微的沾了水梳理了一番。他步履蹣跚,幾乎要扶著掛梯扶手才能行走,儼然如同遭受數十年牢獄之災的人。
陳炯明早在甲板上翹首以待停船時,雙眼不知不覺紅潤了起來。當他走下最後一格掛梯的臺階,踩上這闊別十一個月之久的故鄉,淚水如同不禁潸潸而下。
吳紹霆快步走上去,鄭重的抓住了陳炯明的手,他受到這一幕的感染,心中對這些為了革命事業奮不顧身的廣東男兒們感慨不已,臉色莊重而感動。
“竟存兄,真是辛苦你們了……”
早在心中醞釀許久的話語這個時候僅僅只有一個開頭,剩下的話讓哽咽的情緒堵在了喉頭之中。他實在沒辦法再冠冕堂皇的說一些廢話,只能用力的握著陳炯明的手,發自肺腑的搖動著。
“都督,炯明丟了廣東的臉面,丟了粵軍的臉面,實在是無顏面對家鄉父老!”陳炯明聲音很是嘶啞,一個歷經戰火的大男人,在這一刻竟然激動的顫抖了起來。陳炯明極力的想保持自己的神態,可是突然爆發的情緒感觸讓他沒辦法堅持。
“竟存,你千萬不要這麼說。第二師是我們廣東的驕傲,是我們革命粵軍全軍的楷模,你們為中華民國的成立打出了最有力的一戰,在歷史的篇章之中,第二師必然會代表廣東留下精彩的一筆。”吳紹霆肅然說道。
“都督……”
這時,侍從官走上前送來了一套嶄新的冬裝軍袍。吳紹霆親自接過軍袍抖開,為陳炯明披在了肩膀上。他重重的拍了拍陳炯明的肩膀,臉色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隨後開口說道:“竟存,廣東現在不算太平,不過你放心,你們第二師遠征歸來,自當好好休整。等過段時間粵北戰事緩和下來,我們再共商重組第二師的大計。”
陳炯明點了點頭,正色的說道:“一切聽從都督的安排。”
這時,緊隨陳炯明之後上岸的是關仁甫,而關仁甫身後的軍官吳紹霆幾乎都不認識。
關仁甫的情況比陳炯明更糟糕,他身上穿著的軍服還是年初北伐的那一套,破了好幾個洞,有的打上了補丁,有的就這麼無暇顧及。胸口和臂膀的地方還有許多幹涸已久的血漬,讓人觸目驚心。
他的手掌讓子彈打穿了,黑漆漆的傷疤佔了小半個掌心,這個傷讓他的三根手指永久失去了知覺。他的臉頰也有一道刮痕,讓原本正直剛毅的容貌顯得十分猙獰,那是攻打南京時讓清軍的炮彈碎片造成的。
吳紹霆上前與關仁甫握了握手,艱難的說道:“嘉善,你受苦了……”
侍從官也送上了最新的冬裝軍袍,吳紹霆親自為關仁甫披戴而上。
一番煽情的寒暄之後,吳紹霆向關仁甫問了道:“李福林和黃明堂呢?”
關仁甫沉重的嘆了一口氣,臉色露出了一股憂傷,一時沒有說話。
吳紹霆心中已經猜出了大概,他再次看向陳炯明,想要聽到確切的訊息。
陳炯明的神色與關仁甫一樣憂愁,他低沉的說道:“在攻打徐州的時候,黃明堂犧牲了。李福林兄弟是在南京陷落之後,張勳要強行收編我們時,跟張勳發生了口角衝突,讓張勳的侍衛給殺害了……”
吳紹霆捏緊了拳頭,神情驟變,咬著牙說道:“這個仇,遲早要報!”
關仁甫和陳炯明對視了一眼,兩個人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他們在福建的時候已經聽說了廣東的情況,就目前看來別說為李福林和黃明堂報仇,廣東自身尚且難保。當務之急更應該加進應對北洋軍入侵才是。
與陳、關人見過之後,吳紹霆又與其他軍官簡略的見上一面,一一的向他們道問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