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捉不到,心中就有一陣陣的不甘混雜著許多複雜情緒在翻湧。
回頭看了蕭三一眼,蘭尋劍握起手重新向前走去,道:“那是你的事。”
“你……!”蕭三氣悶,抱起手臂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吼道,“好,就算不關我的事,你好好想想,那傢伙寧可捨命也要救你出來,為的是什麼?……反正不會是為了讓你白痴一樣的從這裡跳下去!”
蘭尋劍沒有反應,漸漸走遠了。
可惜,沒有甚麼以往,也沒有什麼以後,命定既不能更改,又何堪再戰。
他帶著七分調侃三分溫柔的嗓音不停在耳畔迴響,一會兒是“……值此良辰美景如花美眷,不如你我二人今夜圓房如何?”一會兒又是“我法所云因緣際會,一切都是人間迴圈往復天道……”折磨得他日夜無法入睡。
胸口忽然一陣絞痛,蘭尋劍猛地從床上坐起。
已經過了這麼多日子,還是不停地夢到大火中他最後的表情,還有自己跳崖那一日和蕭三的對話,又或是剛見到那枚扳指時恍惚的感覺,在夢中走馬燈一般輪轉。
蘭尋劍緊緊抓著前襟,眉峰蹙起,極力忍耐著那陣劇痛。
可是——
若註定要成為我的噩夢,你我何必相遇?
他努力讓自己不要回想,可悲的是,不得不承認,在他過往的人生之中,盛仙卻佔據著那方最亮眼的天地,如今就如黃粱一夢,醒了,就再回不去。
師父說,只有你長大了,你才能出去。
推開門,走了不遠,便是近日常來的峭崖,此時正值深夜,悽然月色映著詭譎雲海,孤獨的山峰披著稀疏鬼影般的蒼梧,偶有野獸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更顯此地死一般的沉靜。
世間有太多美好景色和奇妙事物,為何,獨我不能縱韁馳騁,恣意歡謔?
站在這來路與去路都隱沒了的峰頂,蘭尋劍品嚐著也許是世上最苦澀的孤獨,神思飄揚萬里。此般夜色中,諸路鬼神都在沉默,於天地之間屏息凝聽。
他很膽小,怕死,懶惰又貪財好色。雖然身無所長偏偏生出了三寸不爛之舌,又愛扮作不入流的和尚成日介宣揚佛法,那模樣,真真能唬得了一干不知情的。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能毫不猶豫為自己擋下喂毒的冷箭,能夠拋了手中經書千里來尋,捨命相救。
正經起來,卻又不似平時那般混吃混合的模樣,往往叫人出乎意料。是了,若是一般人,怎可能招搖撞騙這許多年,也活的有滋有味?這一刻,方才驚覺自己從未懂他,有太多以前看不到的事情漸漸從佈滿灰塵的記憶中浮現出了本來面目。他至少活得坦蕩蕩,說想說的話,追尋想追尋的事物,做想要做的事。
他本是個漂泊不定的旅人,卻甘願停留在那一方冷僻院落,放棄了太多鸞歌鳳舞的美妙,卻甘之如飴。他縱有千般不好萬般不好,終究成了自己最無立場評說的人。寶書為君掩,千金為君埋,萬里雲月相阻,不見塵霧爐臺,心香縱作古人訓,不堪摘。
天若有知……命該絕的本是我呵。
蕭三一遍遍地問,為何而死。
盛仙一遍遍地說,沒有人是為了死亡而生。
是啊,你們都有活著的理由,你們都有死亡的意義,瀟灑人世一趟,都不算白過,可最後我還留下些什麼。
有所思,乃在絕峰頂。故人別去風霜裡,恩義斷絕炙炎外。
靜裡相思極,但問君,魂兮歸來否?
還有什麼前塵過往?二十載韜光養晦的心血和那人俱葬在了一場大火之中,渺無蹤跡。
其實不過一場大夢罷,從未在鬧市街邊相遇,從未有這麼一人,玲瓏心思都換成一腔沒個休止的熱忱,糾纏起來,一眨眼就不知到了何時。從未有自己目不能視的日子裡,那一雙溫潤手掌,總被自己甩開還不依不饒地伸過來。也從未這樣掏心掏肺,赤誠相對,一句句說不出不能說的話,都一股腦倒給了他。從未有他漆黑眼眸,偶爾流露的光彩,彷彿湧動著一個世界,叫自己那不可言說的血腥過往都褪了色。
不過一場美夢。偶然經過那縣城,自己就做了這麼一個夢,醒來後還在長安,那烏有縣,原就是一場烏有。
韶華轉瞬白首,相思不解情愁,恩愛相離無由,越人歌盡芳洲。走一趟黃粱夢原是如此令人疲憊的事情,彷彿一夜間歷經百年歡笑苦楚。
既握不住手中劍,亦留不住身邊人。
如今夢醒了,他還是一如既往孑然一身,在這高峰之上日日烹煮白石,以待一個永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