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正是方案裡頭的第一個打撈點。老畢說:“看到沒有?那個地方好像水乾了,把湖床都露出來了。實際上,你再仔細看,那個地方是跟湖面平齊的。”常笑宇仔細看了看,果然那些看起來好像是起伏不平的地面確是跟湖面平行的。
“那些是乾枯了的水藻。底下的水藻越長越多,把上面的水藻養分都奪走了。那些死水藻就堆在了一起,”說完老畢還自以為幽默地補上了一句,“現在人屍不知道何處去,藻屍獨自笑迎風。”
這時候旁邊一個打撈員捶了老畢一拳道:“都燻死人了,你還在那兒作詩。”
老畢不理他那個茬兒,自顧自往下連比畫帶說:“那些死水藻積得太厚了,看起來就像旱地一樣。可是誰要真當那是地面,一腳踩上去,非淹死不可。水下都是藍藻,能見度太差了,就是有人想救他,也找不到人。”
常笑宇說:“能見度差,那怎麼辦,咱這打撈工作……”
老畢一擺手說:“嗨,常隊長,我跟你實話實說吧。幸虧了你找的是我們,我們都有潛水用具可以下去。但是有一樣,這種大面積的藍藻,你看著湖面上沒什麼,光鮮碧綠的,實際上裡頭的魚都已經缺氧被悶死了。咱們剛才聞到的味兒,不僅僅是藍藻的味兒,還有死魚死蝦的味兒。”
這時候小馬在旁邊插話說:“你們不是有氧氣罩嗎,還怕味兒。”
老畢搖了下手說:“不是味兒的問題。我是說那些死魚死蝦在水底下都爛了,要是人在裡頭會怎麼樣?”
老畢還沒等說完,他旁邊的一個打撈員就一邊脫掉外衣,一邊拉出潛水服說:“還能咋樣,早就爛了個屌。常隊,你也別指望著見屍了,弄出個骨頭架子來,你也鑑定不了。咱們只能給你摸摸下面有沒有車。湖裡頭就不去了,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常笑宇本來就沒指望什麼,就是想拉開陣勢在這兒搞個兩三天,一來給局長交賬,二來震懾震懾某些或者是某個藏起來的蚯蚓。所以現在眼看著黃花湖藍藻大爆發,什麼都弄不成了,倒也並不太失望。就說:“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老畢他們幾個把潛水衣穿戴整齊,司機生怕把湖面當成旱地,一個不小心把車栽到湖裡去,所以開不了幾步就不開了。老畢幾個人也沒有辦法,自己下車走到湖邊,潛入水下,隨便摸了摸,弄得渾身上下黃褐、碧綠一層層的都是藍藻,也就上來了。
老畢他們剛開始潛水的時候,常笑宇手下的人還有幾個下車去看稀罕,但是頂不住那股子惡臭又跑回車上去了。這會兒眼看著老畢他們幾個弄得花花綠綠地上來,都瞪著眼睛坐在車裡看著。誰也不去接應,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女散戶(78)
常笑宇看著生氣,就從車上下來,頂住臭氣,把後備箱開啟,把礦泉水拿出來往老畢他們的潛水衣上倒,算是幫他們清洗的意思。這時候其他人才覺得不好意思起來,紛紛鑽出來幫著這些打撈員清洗潛水服上的藍藻。
常笑宇把預定的幾個打撈點都走了個遍。現在每個人都被燻暈了,也都噁心暈了,都盼望著這事兒早點結束。老畢心裡也明白這個道理,每個點兒都快上快下,草草結束。常笑宇又讓副隊長去跟附近漁民租了兩條船,拉著打撈員在湖裡轉上幾圈,作了幾個下水和出水的動作,小馬也舉著攝像機作了記錄。於是整個打撈工作就這麼完成了。
常笑宇的手下明知道這種“打撈”根本就是走過場,但是實際情況如此,也就不覺得常笑宇在作弊,反倒覺得他相當的體恤民意。
常笑宇自己心中卻是相當的鬱悶。勞民傷財,到後來不過是一場臭氣熏天的鬧劇而已。
老畢因為常笑宇幫他們洗潛水衣的事兒挺感動,就勸告常笑宇多買點兒桶裝水在家放著,說黃花湖“爛”成了這個樣子,過不了幾天自來水也不能喝了。常笑宇一聽有道理,他本來是申請了兩三天的打撈經費,乾脆就讓副隊長拿著剩下的錢,拉著打撈員回市區買水去了,他自己則跟小馬開車到了司路雨的單位。
常笑宇本來的想法是,在黃花湖邊折騰兩天,好好震懾震懾司路雨單位的人們。因為他總覺得那些人都在隱瞞著什麼,或者司路雨失蹤的原因乃至於兇手就在他們的心裡頭藏著,可他們就是不說。
現在打撈震懾的工作是進行不下去了。常笑宇就想,乾脆,我自己去震懾震懾他們算了。
在常笑宇的三菱越野背後,黃花湖一片綠意盎然。
黃花湖2007歲這年的五月,它來了例假。不過它的月經不是紅色的,而是綠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