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心眼兒小唄。蔫貓子平時不輕易說話,八杆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心思都爛在肚子裡。你扣了他的錢,他一時想不開,新愁舊緒一齊發酵,很快就悶出神經病了。”
“好好好,”餘百眼兒點點頭,“他這一瘋,神智不醒,啥事也找不到我了。我呢,也不用擔心什麼了。”餘百眼兒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就是就是,從此你就少了一個隱患了,所以我才來向你報喜嘛。”我奉承道。
“不過,王老歪,你還得給我盯著點兒,別讓他惹出事來了。這裡是城市,不是偏僻的山溝溝,好管閒事的人多著呢。最好把他關進一間空房子裡,別讓他出了工地。”餘百眼兒叮嚀道。
“那是那是,你與我英難所見略同,我也是這樣想的呢。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誰讓咱倆是這種關係呢?”
正說著,就見蔫貓子走了過來,頭不梳臉不洗,滿臉鐵鏽味,衣服釦子也扣錯了,見了餘百眼兒,嘴一咧,嘿嘿嘿,傻笑起來。
一見這副樣子,餘百眼兒的胃水就直往上翻,朝我使了個眼色,逃也似地走開了。
更“可惡”的是,每逢餘百眼兒圍在桌子旁吃飯,這位蔫貓子又不聲不響地進來了,站在門口嘿嘿笑,一股臭烘烘的尿臊味兒撲鼻而來,一頓好飯菜全變了味兒。蓮芝甚至捂著嘴巴嘔吐起來。
“王老歪!王老歪!”餘百眼兒一邊捂著鼻子,一邊喊我。
我從外面跑進來,連吼帶罵,三把兩下就把蔫貓子推出去了。蔫貓子依然嘿嘿地笑,還站在餘百眼兒的門口撒了一泡尿。
這時,食慾頓消的餘百眼兒,把一肚子氣全撒到我身上。他瞪圓眼睛問我:“王老歪,你連個神經病都管不住,你還讓不讓人活了?”
我湊過去,壓低聲音問:“餘老闆的意思是……?”
“我不管!我說了,這事交給你全權負責了。”
我說:“餘老闆既然這樣信任我,給我這麼大的權利,有件事我就不得不提醒你。工地上弄個瘋子,成天就知道傻笑,萬一上面追查他的來歷,知道是你剋扣工錢導致的,恐怕、恐怕於你不利呀。”
餘百眼兒一聽,驚出一身冷汗,連忙說:“你快想個招兒呀!”
“辦法倒有,”我伸出手掌,在餘百眼兒的脖子上抹一下,“把他‘嗯’了,神不知鬼不覺,萬事大吉。”
“殺了他?”餘百眼兒有點害怕了,“一個大活人,怎麼下手呀?”
“我教你。你把他哄上樓架子,然後往前一推,‘噗’地一聲,眨眼之間,他就摔成了肉餅。就這,多簡單。”
“那,下一步呢?”餘百眼兒打著冷顫。
“下一步,讓我想一想。對,你就得潛逃,逃得越遠越好。你想,蔫貓子被人推下去摔死了,那公安局可不是吃白飯的,一定追查兇手。而你的嫌疑最大,因為你剋扣了蔫貓子的工錢,兩人結下了恩怨,警察第一個就會想起你。”
“不行!我潛逃了,這老闆還當得了嗎?當不了老闆,我靠什麼發財?王老歪,你這是什麼狗屁主意!”餘百眼兒很不滿意。
“你說的也對。要不,讓我來執行這個秘密計劃。不過,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紅人,咱倆關係非同一般,萬一公安局把我抓起來突審,我這人怕嚇唬,一不小心把你咬出來,你不也完了嗎?”
“王老歪,都說你這人心計多,我看都是些沒用的主意。這魚死網破的事我能幹嗎?他蔫貓子的命,打個不恰當的比如,就像一條狗,他能抵得上我的命嗎?下策!下策!”
“是!是!餘老闆教訓得對。其實,我早就有上策,就怕老闆你不答應,一直沒敢說出來。”
“說出來我聽聽。”
“把蔫貓子送回老家,不就解決了。”
“對呀!”餘百眼兒眼睛一亮,“把他送回去,也免得他住我的工棚、礙我的手腳、壞我的大事,一不小心還把我連累了。王老歪,你快想辦法把他送走。”
“好好好,我一定把他送走,送回老家。不過,需要這個!”我伸出大拇指和二拇指搓了搓,“一面車費二百五,一個人來回伍百整,加上路上的花費,得準備一千塊錢才行。”
“他不是開過工錢嗎?羊毛出在羊身上,讓他替你掏。”
“餘老闆,你還不知道呀?那蔫貓子早就把自己的錢摞起來,用剪刀鉸碎了,撒得天女散花似的——大家都知道這事,只有你還不知道——還一邊撒一邊樂呢。要不,怎麼叫瘋子呢?”